而就在李琚在疏勒河畔停下脚步之时,受李隆基之命,前去山东替皇帝焚表祭天请罪的李瑛也回到了洛阳。
望着眼前高大的洛阳城,李瑛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趟山东之行,虽然源自于李琩的算计。
可对于前半辈子长在深宫的李瑛来说,也算得上是一场特殊的体验,让他心里感慨良多。
洛阳城前,几名宗正寺的官员稀稀疏疏的站在城门之下。
他们是奉了李隆基的命令,前来迎接李瑛回宫的。
“太子殿下,圣人在宫里等着您呢,还请随下官等人进宫吧。”
一名官员上前,朝太子李瑛拱手一礼。
李瑛目光下移,望着眼前这规格低得可怜的出迎队伍,不禁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怎么说,也是代天巡守,代天请罪,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洛阳,却是没受到半点优待。
于他太子的身份而言,这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但想到李瑶写给他的信,他还是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屈辱,淡淡道:“带路!”
“太子殿下,请!”
几名官员不敢怠慢,忙将李瑛邀请进城,带着李瑛的仪仗朝洛阳宫赶去。
一行人及至洛阳宫前,等候在宫门前的宫人拦住了仪驾,只让李瑛一人进宫。
李瑛面色冷了些,但还是独自一人进宫,来到宣政殿,面见李隆基。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年!”
进入大殿正中时,李瑛面上的表情已经被恭敬所取代。
深秋的洛阳,依旧闷热,李隆基半露着胸膛,面无表情低头看着神色恭敬的李瑛。
良久,他语气平淡道:“老二回来了,起来吧!”
李瑛应声而起:“谢父皇!”
李隆基点点头,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问道:“你此去山东,可有所获?”
听见这话,李瑛赶忙再次躬身,随即向李隆基说起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去山东之后具体做了哪些事情。
李隆基静静的听着,面上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表情波动。
直到李瑛话音落下,他才语气淡淡地夸赞道:“你此去山东,做得不错,朕很满意。”
李瑛愣了一下,脸上急忙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谦虚道:“儿臣只是尽了儿臣的本分,不敢贪功。”
听见这话,李隆基脸上的表情终于和蔼了一些。
但他却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朕且问你,老八在凉州遭遇了吐蕃军截杀之事,你可知晓?”
听见这话,李瑛又是一愣。
但紧接着,就瞬间变了脸色,语气急切道:“什么,八弟遭遇了吐蕃人的截杀?”
见李瑛慌张的样子不似作假,李隆基不禁眸子微眯。
他沉吟片刻,将手边的一封折子朝李瑛递去,淡淡道:“这是边令诚写给朕,论述吐蕃人截杀老八的密奏,你看看。”
看着李隆基递过来的密奏,李瑛更是心乱如麻。
急忙快步上前,接过奏折快速看起来。
但这一看,他整张脸顿时就阴沉下来,像是化不开的千年寒冰,心中怒火更是蹭蹭直冒,直窜到天灵盖。
因为这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一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特意写信提醒李琚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李琩可能会派出人手截杀李琚。
毕竟他那会儿已经出了洛阳,很多事情看不真切,只能依靠直觉来做出判断。
且李瑶给他的信上,也只是说李琚从凉州送回来了一条大鱼,并未道明太多细节。
因此,在到看见这封密奏之前,他都一直以为李琚送回来的大鱼,就是李琩的人手截杀失败,被李琚活擒了。
谁能想到,李琩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勾结外人,残害手足兄弟?
一瞬间,李瑛心里做出了判断,心中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
“啪~”
他重重合上奏折,咬牙切齿道:“父皇,儿臣以为,这其中必有隐情,不然好端端的,吐蕃人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截杀八弟?”
看着李瑛怒不可遏的样子,李隆基眼中不禁隐晦地浮现一抹赞赏,但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他点点头,语气淡然地问道:“那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李瑛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道:“吐蕃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截杀皇嗣,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此外,这次截杀未免过于蹊跷,俨然是冲着要八弟的命去的,若非是八弟武艺高强,作战勇猛,只怕就要折在凉州了。儿臣以为,纵然八弟是犯了错被放逐到西域,但他终究还是天家皇嗣。所以必须要彻查此事是否还有其他隐情,不然不足以正天威!”
李瑛这番话说出口,李隆基眼中赞赏之色顿时更浓了一些。
他点点头,罕见地附和:“不错,老八纵然有错,那也是朕的儿子,容不得旁人算计。”
听见这话,李瑛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当即拱手道:“还请父皇下旨,问责吐蕃,彻查此事!”
李隆基再次颔首,随即面露沉吟之色。
片刻后,他淡淡道:“问责吐蕃之事,朕打算让王倕去做,至于彻查此事是否有其他隐情......你既然是老八的兄长,那就由你亲自去办吧。”
“是,儿臣.......”
李瑛刚准备领命,却不防李隆基突然出声打断道:“总之,该查的要查,该罚的要罚,务必要给老八一个合适交代,明白吗?”
听见这话,李瑛不由得又是一愣。
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李隆基的言外之意。
很显然,李隆基这话就是在告诉他,查可以,但不能打破平衡。
说得再简单一点,就是查李琩的党羽可以,但不能深究,不能涉及到李琩。
一想到李隆基这个时候还在玩所谓的制衡之术,他心里便忍不住陡然生出强烈的不甘与愤怒。
对李隆基的怨,对李琩的恨,险些让他当场失态。
好在他终究是当了二十年太子的人,关键时候,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怒火。
他深呼吸好几口气,压下胸膛里的不忿,咬牙道:“父皇放心,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