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琚在军营待了三日。
三日时间,足够他将这支他赖以立足的大军看了个透彻。
不论是高仙芝的严谨练达,还是封常清的细致周全,亦或者徐平的勇猛无畏,李琚都看得清楚。
此三人风格迥异,却配合默契。
在三人的努力之下,营中粮秣军械、营盘防务、练兵演武,一应事务皆已步入了正轨。
所以,李琚完全放下心来,准备再次上路。
第四日清晨,李琚纵马立于营寨之外,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大营。
旋即回首,对送他出营的高仙芝与封常清道:“此地根基已成,本王甚是欣慰,接下来,还有劳二位将军继续留守此地练兵,本王便先告辞了!”
对于李琚只来军营待三日就又要离去之事,两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更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
毕竟,两人也看得清楚,西域的核心,还是在于龟兹。
李琚此去,任务只会比他们更重。
高仙芝沉吟一瞬,朝李琚拱手道:“还请殿下放心,末将等人必不敢有负殿下重托。”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龟兹乃西域心脏,商路咽喉,更是安西都护府所在。数百万军民生计,丝路兴废,也皆系于此。殿下此去,恐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听见高仙芝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李琚不由得挑了挑眉。
但想到高仙芝毕竟在西域多年,他也并未多言。
只轻轻颔首道:“高将军所言,我已记下,将军请回吧。”
“恭送殿下!”
高仙芝并未转身回营,而是带着相送的将士朝李琚躬身一礼。
李琚轻轻颔首,也不多言,拨转马头之后,便带着三日前带过来的队伍踏上了前往龟兹城的道路。
沉重的马蹄踏碎了戈壁清晨的寂静,队伍离开绿洲之后,漫天的风沙便扑面而来。
但众人心中却比来时踏实许多。
正所谓一切的恐惧,都源自于火力不足,来的时候,他们只有两千人,自然是压力山大。
而现在,当众人亲眼见过那支隐藏在大漠深处的大军之后,心中的恐惧,也就随之消散了。
接下来的道路,没有再出现任何意外。
毕竟世家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西域这个李琚的大本营来。
只不过,即便是路上已经没有意外。
可当龟兹城高大的夯土城墙遥遥在望时,远处的高大的天山山脊之上,依旧已经堆满了皑皑白雪。
雄壮的天山,一望无际的绿洲,还有宽阔如同碧波的计式水。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李瑛,李瑶,李林甫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城巴佬感到新奇。
尤其是那宛如巨龙一般蜿蜒的天山山脉,更是让他们震撼不已。
作为土生土长的关中人,他们本以为高大的秦岭,便已经是这个世界上难以逾越的天堑。
可望着天际线尽头那一眼望不到顶,也望不到头的庞大山系,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辽阔宏伟。
甚至李瑶都已经计划好了,等队伍安置下来之后,便打算带着侍卫去天山上寻求探秘。
总之,西域的一切,都足以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目瞪口呆。
当然,李琚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心中的情绪不是震撼,而是一种重回故地之后,总算可以安定下来的恍惚。
算一算时间,他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就三年左右的时间。
可就是这三年的时间,让他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别看他这一路走来,好像什么事情都在预料之中。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到底为之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成功从李隆基那样的变态手底下活下来。
万幸,他活下来了,并且成功改变了历史。
按照他前世畅游笔趣阁十几年的经验来说,一般当剧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那接下来就该进入完完整整的爽文情节了。
他只需要安安心心发展势力,打造火器,科技教育两手抓........
然后就可以一路横推,不费吹灰之力登顶九五。
并在横扫一切敌手后,成功登顶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万古一帝之位........
这么一想,还有点小激动,简直美滋滋啊。
随着龟兹城的城墙越来越近,李琚的心里也越来越激动,忍不住开始畅想未来。
“嗷~”
但就在他自己沉浸于即将干出一番亘古未有之功绩,并走上人生巅峰时,一道尖厉的怪叫声忽然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谁啊?”
他有些恼怒的朝怪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便见边令诚嗷嗷怪叫着,直奔他扑了过来。
“哎哟喂,我的殿下啊,奴婢可算是将您来了,您再不来,奴婢就得用三尺白绫吊脖子啦~”
边令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李琚的战马旁边,抱着他的大腿就不松手。
整个人更是一副如丧考妣,涕泪横流的痛心模样。
望着边令诚这副表现,饶是李琚都忍不住懵了一下,额头上浮起一头黑线。
他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爽,冷声道:“你最好有事!”
“嗷~”
听见李琚这话,边令诚顿时又嗷了一声,随后痛心疾首道:“殿下,您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奴婢苦哇,那好端端的丝路商道啊,不知道为啥就断了哇,您再不来,咱们都要破产了啊!”
边令诚说一句话,后面就要加一个哇的点缀词。
怪异的语调,听得李琚瞬间黑下脸来。
不过,他隐约间还是听到了边令诚说的什么破产之类的话。
顷刻间,他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压抑着怒气问道:“你站起来,给本王好好说话。”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琚语气之中的冷意,边令诚顿时“嗖”的一下放开了李琚的大腿。
旋即哭丧着脸,一脸悲愤道:“殿下啊,咱们要破产啦。”
“自从两月前丝路突然断绝后,咱们厂里便没了进项。
如今,厂里已经压了六十万贯的货物出不去,亏损更是已经将近四十万贯。
您快想想办法啊,不然再这样下去,奴婢就没法活啦”
“扑通~”
边令诚话音刚落,原本还骑在马上的李琚顿时就一骨碌滚下了马背。
“嗷~”
这下,轮到他开始怪叫,气急败坏地揪住边令诚的衣领:“夺少,你说咱们亏了夺少?”
边令诚被李琚这突如其来的癫狂吓了一跳,差点哭出来。
但迎上李琚那欲要择人而噬的眸子,还是哭丧着脸重复道:“四.......四十万贯.......”
“啊~啊~啊~”
听见四十万贯这个数字,李琚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边令诚推搡到一旁。
整个人心痛得捶胸顿足,嘴里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嚎叫。
“啊~本王的钱,那是本王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