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贤难得童真一次，买了两个气球，将其中一个塞到陆北辰的手中。
“陆北辰，我们来拍个照吧？”蒋英贤说，眼里含着浓浓地期待。
陆北辰原本别扭的心思，因为她的这个表情，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走过去。
蒋英贤把手机递给卖气球的老爷爷：“麻烦您帮我们拍个照。”
卖气球的老爷爷很热心，一边举着手机，还一边说：“你们两个可真般配啊，郎才女貌的，再靠近一点儿，哎，小伙子，你笑一笑。”
陆北辰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看起来很勉强。
蒋英贤却很高兴，拍完照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快要到陆家公馆门口的时候，一直闭着眼假寐的蒋英贤突然开口了：“停车吧。”
陆北辰虽然疑惑，还是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蒋英贤在路边下车，手里仍是举着气球，对车里的陆北辰挥了挥手：“就送到这里吧，再往后的路，你可要一个人走了。”
她笑的很真诚，眼里弥漫着万千的星光。
陆北辰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蒋英贤离自己是这么遥远。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可是能说什么呢？
你留下来吧。
或者——
你别走吧。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
曾经掐着她的脖子逼她离开的人是自己。
如果他开口挽留的话，或许会显得有几分可笑吧。
陆北辰不知道，可是起码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
他开门下车，动作干脆。
蒋英贤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你怎么……”
陆北辰在马路边站定，看着她：“说好的一天，我不喜欢食言。”
她闻言失笑：“很晚了，就到这里吧，我们原本就不同路。”
“嗯，”陆北辰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深邃。
他低头从夹克外套里摸出一盒烟，手一抖，抖出一根，又拿出打火机点燃。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迷蒙的烟圈，嗓音听起来有几分慵懒地不真实。
“再陪我抽一根烟。”他说。
蒋英贤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居然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几分年少时的影子。
可是那个让她爱了一整个青春的少年，终归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们错过了太多。
她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陆北辰，我在想，如果高一新生报道那天，接住我的人不是你该多好。”
陆北辰的眼神氤氲在烟雾缭绕下，看的不太真切。
他倚在马路边的围栏上，定定的看着她，似乎也有些疑惑。
“或者我那天在人群里一眼看到的人，不是你该多好。”她继续笑。
这十几年她太累了。
一根烟抽完，陆北辰掐灭烟头，攥在手心。
尚且有几分余热的烟头在他的手心划过，带来微微灼烧的感觉。
原来手掌受伤是这样的感觉。
那么那一刀子下去的时候，傅斯年是否也有这样的痛感。
“你错了，”陆北辰说：“你错在不该爱上我，也错在不该用那样的手段得到我。”
蒋英贤“嗯”了一声，长发被风吹得很是凌乱。
她笑的很释怀，比以往的任何笑容都美艳三分。
她问：“如果没有以前的那些事，你会爱上我吗？”
陆北辰凝视着她，半晌，他摇头：“不会。”
生长在黑暗里的人，只会想要毁掉光明。
又怎么会贪恋光明。
“好，”蒋英贤吸了口气：“再见，陆北辰。”
男人瞥了她一眼，沉默半晌，转身一言不发地上车，启动，离开。
就连最后的“再见”他似乎都不愿意对她说。
傅斯年再一次联系蒋英贤，是在那件事发生的十天以后。
他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除了手掌处一条狰狞的疤痕格外引人注目。
蒋英贤非常愧疚：“对不起，我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傅斯年依然笑的如沐春风：“没事，你能从陆北辰那里解脱出来比什么都好。”
蒋英贤沉默了。
傅斯年对她的好是她这些年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她也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可是自己要怎么回应他呢，她自己都自顾不暇。
两人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
久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大朵大朵的雪花。
半晌，傅斯年深深的出了一口气，眼里划过一道无边的失望。
他起身，道：“英贤，我不怪你，但是现在我也没办法继续再华国待下去了，我得回去给我爹一个交代。”
蒋英贤的脸上浮现一抹惊讶：“什么时候？”
“明天的机票。”他说，嘴角噙着淡淡地笑，定定的看着她。
蒋英贤知道他在等什么。
可是她很抱歉自己没办法说出他想要的那句话。
她抬起头，脸上是故作轻松地笑：“是吗，傅斯年，那我在这里祝你前程似锦。”
傅斯年怔忪了一瞬，继而也如释重负的笑了。
他冲她张开了双手：“能让我最后再抱你一下吗？”
蒋英贤没有犹豫地上前搂了搂他。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
“明年的冬天，下雪的时候，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会再回来。”临走之前，傅斯年对她这么说。
蒋英贤笑着应下：“好。”
但是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不会改变主意。
之于傅斯年，她是亏欠，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想起那天在别墅里，他被按在地上时，陆北辰那张因为愤怒扭曲到狰狞的脸。
他们之间，隔阂是陆北辰，羁绊是陆北辰。
走到门口，傅斯年撑起一把伞：“止步于此吧，不必再送。”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蒋英贤朝他挥挥手：“山高水长，愿你平安。”
傅斯年就这么离开。
蒋英贤收起失落的情绪，看着外面大朵的雪花，竟然有几分恍惚。
看到雪，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宋言。
他单纯的笑，和清澈的眼睛，以及和他独处时，那难得的心绪宁静。
蒋英贤打开微信和宋言的聊天框。
对话还停留在对方给她发来的一句“晚安”。
她想了想，打字过去：
宋司机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