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感觉自己晕厥了很久，其实只过了短短数秒。
睁开眼睛时，妈妈正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之前拿着的酒杯已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把喉咙处抠得血肉模糊，嘴里喊着「难受……我难受……」
我紧紧抱住她，她求救似的抓住我的手臂。我低头看到她右腕上的健康手环，表盘上我和余牧若的婚纱照已被鲜血洇得一片模糊。
「妈！妈……」
她好像认出我了，呢喃了一声不甚清晰的「甜」后，在我怀里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任凭司仪如何呼喊拉拽我，我一动也动不了。
我想跟妈妈一起走。
宾客们彻底崩溃了，有人怒吼，有人大哭。
「还管什么婚礼流程，别白费力气了！我们统统活不成！」
「没错，死了这么多人，连新郎和丈母娘都死了，最后一条规则的合影根本拍不了！我们现在怎么做都只有死路一条！」
「都是余家作的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来参加个婚礼，为什么要搭上一条命啊……」
「我早知道余家都不是好人，我就是抹不开面子不来啊！」
「我不是为了面子，余家有钱有势，给我请帖我敢不来吗？我们小老百姓得罪不起有钱人！」
「这些有钱人太坏了，该死的是他们！」
「还有新娘，她也不是好人！贪图人家的钱，她也该死！」
「反正都要死，这口气我非出不可！我现在就要打这些坏人，谁也别拦我！」
「对，打他们！」
「打，打死他们！」
一张张同仇敌忾的脸，向我包围过来。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想放声大笑。
「你们觉得自己无辜吗？」
我把怀中的妈妈安放在地上，站起来，直视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场婚礼为什么只有20桌宾客，你们心知肚明。因为怕不了解内情的人在婚礼上惹出岔子，所以请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人，你们有一个人敢说，自己对这场婚礼的真相一无所知吗？」
「在你们眼里，余家就是棵大树，谁都想挨到它的荫庇。为了这点荫庇，你们谁管这棵大树会不会挡了别人的光、占了别人的地呢。」
「所以，余牧若玩男人玩女人，你们争着替他拉拢撮合；余家想找个老实好摆布的媳妇，你们一个个出谋划策；只要能讨余家欢心，给自己捞到三瓜两枣的好处，就算像杨如婧那样闹出人命了，你们也一概不关心不在乎。」
「是，我是攀附在这棵大树身上的寄生藤。但是，你们和我有任何区别吗？」
「没有我们这些寄生藤的装聋作哑、推波助澜，这棵大树不会长得这么壮又这么歪，它注定有一天会倒掉。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被砸到的人就说一切都是大树害的。真是可笑，你如果没有依附在它身上，它怎么能砸到你？」
「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我的话像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激起的是爆裂般的怒涛。
「她死到临头还在胡说八道，撕烂她的嘴！」
「打死她！打死她！」
「下到地府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我狂笑起来，疯癫的模样让摩拳擦掌的众人有一瞬的退缩。
「不劳你们动手。」
第21桌的鬼魂们仍然举着酒杯，保持着敬酒的姿势。我夺过其中一个酒杯，毫不犹豫地一口闷光。
辛辣的酒液滑下喉咙，我的视野中立时浮起一片血色。我对着众人从容微笑。
「每个人，必须死。」
「因为，这样的你我，都不值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