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吴维轻轻地笑了声。
平日里的吴维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可是并不想现在这样似笑非笑带着自嘲。
“可是我觉得自己的原生家庭很不正常,”吴维仰面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着,“我是镜像人,从小医生就不建议我做剧烈运动。”
没人开口说话,关于吴维身体不好这件事,大家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
吴维顿了顿,继续说:“别说剧烈运动了,我妈感觉连运动都不让我碰,我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活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没有人出声打断他,平日里总是结结巴巴的吴维像是发泄似的说得没停:“我不过是内脏的位置和别人不一样罢了,他们却把我当做了个玻璃人,一碰就碎,一摔就烂。”
“他们也是担心你。”简梵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月亮上,声音很轻很淡,像是要融入到这片夜色当中。
“可是,他们有想过我到底要的是什么吗?”吴维握着拳捶了下床,“我不过就是从一个一米的台子上跳下来,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要害我,是在太过分了。”
简梵扣了下指尖,翻了个身背对向吴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生硬听起来更显得无所谓些:“我知道他们是关心你,关心则乱,我不介意的。”
他缓缓地掀起眼皮,竟对上了陆遇安那双褐色眸子。
耳边听见吴维那声。
“简梵,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们只是关心你,”简梵挪开视线,脑子有些乱,不自然地重复着刚刚自己说过的话。
混沌的脑子里全是刚刚陆遇安看向自己的眼神。
仿佛可以看到他的心底,看到到内心的想法。
简梵闭上了眼,转移话题:“谁负责调闹钟啊,明天还要上课。”
高鹤鸣绝望地用被子盖住了脑袋:“明天可不可以不上课啊。”
闹钟一分不差地在6:30的时候响起,简梵挣扎掉缠着自己的东西,扯掉被子,翻了个身长腿往被子的方向一跨。
触感有些结实,不像是枕头。
他闭着眼睛摸了摸,手感光滑有弹性,还有——
呼吸。
他瞬间清醒,所有的困意烟消云散。
他这抱的是——
陆遇安。
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简梵都不知道睡着的他到底是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竟然跟八爪鱼似地缠着陆遇安,真心不怕被陆遇安把他踹到床底。
陆遇安睡眼惺忪地揉了下眼睛,简梵摸出手机,偷偷摁下了快门,照片上的陆遇安额前翘起了一撮呆毛,相比于平日里那份清冷学霸男神的模样多了一丝呆萌。
其实,还怪可爱的。
如果把这张照片买给陆遇安学校的那些女粉丝,她们不得要疯了才得了。
简梵看着照片,却突然不想要让别人看见陆遇安他这副模样。
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只想要自己藏起来,不想要被旁人窥视。
陆遇安盘腿坐在床上,托着下巴打了个呵欠,眉眼中隐约透漏着不爽:“简梵。”
“诶?”简梵以为自己偷拍的行径被发现了把手机往被子下塞了塞,一脸憨笑。
他抬头,正对上了陆遇安一脸严肃的表情。
可是,配上那乱翘的呆毛,实在没有平日里的威慑力。
他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生生的把笑意憋了回去。
简梵的视线实在是太明显了,陆遇安蹙了下眉,抓了抓下头发。
翘起的头发立刻乖顺地回归到了平时应该待着的位置上去。
学霸果然是比一般人都要厉害,就连个头发都可以培训教育得服服帖帖,想要让它们在那里就能在那里。
简梵在心里小小的羡慕了一下,平日里他光光要让他那自然觉得头发不爆炸就要花上好些时候。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睡相实在是太好了?”陆遇安又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道。
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上了层雾蒙蒙的倦意。
陆遇安的这句反问句,简梵听得明明白白的。
他呐呐地回忆着:“没有吧,小时候跟保姆阿姨一起睡的时候,都没人说过啊,好像有说我喜欢动……”
他的话越说越小声,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平时他自己睡一觉起来都要找不到被子,或者是半夜被冷醒起床找被子。
今天自己根本就是被陆遇安抓得死死的,没有任何踢被子的机会。
难怪这被子盖得有些不一样,就是——
格外的暖和。
简梵耳根一红,呐呐地愣了几秒。
陆遇安叹气,想起简梵半睡半醒间的那句呢喃——
“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被家里人关心着。”
左胸口内的柔软像是被人戳中。
陆遇安的眉眼柔和下来,隔着被子拍了拍此刻手足无措的简梵:“就是辛苦以后跟你睡觉的人了。”
“你们以后要一起睡吗?”高鹤鸣的脑袋从门口处探了出来出来,诚心诚意地发问。
简梵把枕头丢了过去,气恼地问:“一大清早你和吴维干嘛去了?”
“带着吴维晨练啊,”高鹤鸣比划着自己的肱二头肌,“给你们买了包子,吃一吃上学去了。”
顶着黑眼圈的徐旭单手一撑从讲台上跳了下来,双掌合笑眯眯地看向四人:“同学们,昨天玩得开心吗?”
原本走在最后的简梵跻身上前,将吴维护在自己身后。
玩得最上头的高鹤鸣憨憨地点头,回答道:“还不错,就是床有点小。”
徐旭用课本拍了下他的头,咬着后槽牙:“你知道你徐子我差点没被家长折腾完蛋吗!”
“辛苦嘞,”简梵顺溜把正打算喝的豆浆往徐旭手中塞,“多喝豆浆补充蛋白质才不会长皱纹!”
“臭小子,还知道心疼我!”徐旭一点也不客气地结果豆浆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叹了口气,“吴维那小子呢?你爸妈七点不到就到办公室蹲着我了。”
高鹤鸣挺着胸口上前:“有难同当!是我出的主意,跟吴维没有关系。”
“当你个大头鬼啊。”徐旭有些嫌弃地推开他。
吴维抿了下唇:“我和你去。”
“那就一起吧,”陆遇安没抬眼,把吸管插进豆浆里,递了过去,“你喝。”
简梵转过头,对于他的举动表示困惑,反问道:“干嘛?”
“补充蛋白质,”陆遇安上下打量了下简梵和自己小半个头的身高差,不咸不淡地补充了句,“长个。”
“闭嘴!”简梵恨恨地吸了口豆浆,鼓着嘴等着他。
相较于昨天吴维妈发了疯似的场景,这次见面可以算是和平很多。
吴维妈猛地抽泣了声,身子往前一倾,又猛地往回一收,捂着胸口浑身抽搐了下,依靠在吴维爸的身上。
吴维爸拍了拍她的肩头,看向吴维:“安全就好,没事就好。”
接到了徐旭递来的眼色,其他人陆续走出了办公室。
“简梵。”吴维妈突然出声喊住他。
陆遇安警惕地停下离开的动作,回头看向他们。
吴维妈上前几步,拉住了简梵的手。
简梵下意识地退后,撞到了陆遇安身上,抬头看着陆遇安轻轻地点了下头。
吴维妈拭了下眼角:“昨天是阿姨太冲动了,对不起。”
简梵有些尴尬地抽回手:“那个……没事……”
陆遇安侧了侧身,给简梵让了一条道来:“那没什么事,我们先回教室了。”
徐旭贴心地把门关上,将办公室留给了吴维一家三口,又往简梵手里塞了个东西:“拿走拿走,贴到荣誉墙去。我要回去睡觉了。”
一大清早就在处理亲子关系的徐旭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烦躁地挥手,赶他们回教室。
简梵看着手中的奖状,愣了一下,又将纸条上的内容反复读了好几遍——
高二10班话剧《纸条》在2020年盛阳艺术节表现优异,被评为一等奖!
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艺术节,竟然得奖了。
高鹤鸣率先反应过来,兴奋地抱着简梵的肩头晃了半天:“梵哥!我们一等奖!一等奖啊!”
徐旭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稳重,得奖不是应该的吗?看看我们小陆同学多淡定。”
“学霸得奖是轻轻松松闭着眼就能做到的,我又不能。”高鹤鸣瘪了下嘴,语气里仍是兴奋。
简梵抬头对上陆遇安的视线,他的眼里流淌着笑,就连秋光也变得浪漫。
为了庆祝班级终于拿了一个拿得出手的一个奖项,作为班主任的徐旭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点了五大盘水煮鱼叫到了教室里,为大家庆祝一番。
“饮料呢,怎么可以没有饮料?”高鹤鸣领着班上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同学从小卖部里扛了三大箱饮料,放在讲台上炫耀着。
他迈着步子回到桌位前,献宝似的打开了自己的书包,露出了场在书包里等那几罐啤酒冲着简梵挤眉弄眼,一脸的得意就像是小时候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你就不被徐子看见?”吴维急忙把他的书包盖上。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东西?”徐旭捏着一杯芬达,吸管叼在嘴边,目光谢谢着盯着吴维紧张到发颤的手指。
“没!没什么!”吴维立刻站直,把书包挡在自己的身后,这连续的动作根本就是在自爆。
简梵顺势勾住了徐旭的肩膀:“徐哥,我那么辛苦排了话剧,为什么没有我心爱的烤鸡翅?”
“水煮活鱼不好嘛?你们年轻人不爱吃这种会喷火的东西吗?”徐旭夸张的挥着手比划着,“充满了活力和希望,很有朝气?”
简梵斜眼看他:“喷火就很有希望了?你看陆遇安只会下冰雨吧?”
“算了,本大人不跟你小屁孩计较,”徐旭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烧烤烧烤,祝你们明天都青春得长青春痘。”
简梵压着高鹤鸣一起给徐旭鞠了个九十度躬:“谢谢徐子,徐子辛苦嘞。”
徐旭点完外卖,从简梵身后喊了句:“陆遇安,简梵说你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