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坑四面涌来的热气,让空气变得十分粘腻,简梵擦了把额前冒出的细密汗珠,重重地叹了口气。
炙热的阳光让他无处可逃,瘦长挑高的身形站在沙坑里抱怨道:“这世界是没有人了吗?”
深褐色的自然卷衬得简梵的五官格外立体,竖着领子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长相乖顺的少年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痞气。
此刻,神色飞扬的眉眼却泄气地耷拉着,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清晨的阳光带着虽不算炙热仍是晒得有些犯困。
他摸出被欠费停机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跳转到了7:30,他已经在坑里带上了半小时了。
忽然,指尖上传来一阵微微的疼痛,漂亮的眉毛皱到一起,简梵低头看去。
躺在地上的橘猫正抱着他的手指在尖牙边上蹭,他手指一转作势去捏它的脸。
“还敢咬我!”他打起精神拔高了声调,咋咋呼呼地在猫身上抹了把黏糊糊的指尖,板起脸威胁道,“死猫,不救你出去了。”
橘猫抗议地嗷嗷两声,觍着脸蹭了蹭他的手背。
简梵看着那张肉呼呼的猫脸上写满了委屈,实在生不起气来。
他可不就是被这猫的可怜样骗下这沙坑的。
原本想着从沙坑里救猫,结果也被困在沙坑底。
想到这里,舌尖上的薄荷糖绕了个圈,吹了声明亮的口哨。
橘猫的眸子亮了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朝他抬起爪子。
简梵又吹了一声,橘猫坐直身子,歪着脑袋,眸子显得又黑又亮。
“傻猫。”他咧开嘴角。勾了勾猫爪,眉眼一弯笑得有些坏。
他顺势反手撸了一把猫,橘猫躺在了地上发出了呼噜噜的舒服声响,伴随着着一丝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弹了下猫脑袋:“喂,是不是有人来了?”
橘猫躲开了他的手,轻声喵叫着,像是在回答他。
接着便沙坑上方传来一个略微有些冷淡的声音:“是有人吗?”
虽然,这语调听着清清凉凉,没有什么人情味,但是还挺好听,让他想起了蜂蜜薄荷茶,甜而不腻凉而不冰。
他松开猫,站直身子张望着:“这儿!有人,还有猫。”
阳光斜斜地映在沙坑旁边的少年脸上,那是一张清冷的脸庞,剑眉星目透着不加掩饰疏离感,仿佛在他的世界里不需要除了他之外的人。
简梵上下打量着来人,眼眸一亮,对于这种好看的颜值,他向来毫无抵抗性。
那修长挺拔的身板套着和自己同款的盛阳校服,都是同学一场怎么舍得见死不救。
陆遇安往下看了眼,双唇轻抿了抿。
橘猫一扫之前的傲娇模样攀住了简梵的裤脚,像个腿部挂件死活不肯松爪,正一点一点艰难地往他身上扒拉。
简梵迫不及待地拎着橘猫的后颈,举过头,先道了谢:“谢了兄弟,接一下。”语调里的笑意挡到挡不住。
谢都谢过了,陆遇安也没有拒绝的机会,半蹲下来朝他伸出手。
未等被人接住,猫爪触碰到手臂的瞬间,橘猫像是碰到救星一般用力一蹬,腾空跃起,向陆远安蹿去。
陆遇安堪堪偏过头,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橘猫的一扑,右脸上留下了硬生生一道抓痕,鲜红细长的抓痕占了大半张脸。
……卧槽。
笑意一顿,简梵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大呼不妙,这猫的行为简直比咬了吕洞宾的狗还恶劣,竟敢破坏了那张好看的脸!
下一秒,橘猫就跳到了十步开外的围墙上,挠着脖子无辜地叫唤着。
简梵狠狠瞪了猫一眼,转头过去张了张嘴,却又没想好要说点什么。
脸颊的刺痛感并不明显,陆遇安抬手碰了碰伤口,瞥了眼指尖上的极少的血迹,面无表情地说:“我先来拉你上来。”
简梵也没废话,加重了手上力道握紧他的手臂。
应该是被太阳晒久了,浑身上下都没有力道,他往沙坑壁上一蹬,一脚陷入沙里,险些把人也拽到坑里。
简梵眼疾手快地勾住了对方的脖子,腰被人揽住往上一提。
摔倒的瞬间,抬手护住陆遇安的后脑勺,整个人却也压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靠得极近。
简梵发现陆遇安的睫毛又翘又密,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
他甚至可以从对方的眼眸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彼此炙热的呼吸直扑脸颊,让简梵连脸颊也变得滚烫。
简梵喉结微微一滚,飞快地用右手一撑地面,将背挺得笔直,老练地拍了把他的肩膀:“那个,我请你吃饭。”
陆遇安若无其事地躲开了他的手:“不用。有受伤吗?”
顺着他的目光,简梵才发现手背上被石头硌伤,伤口不大,但夹杂着细小的砂石。
他不在意地把手插回兜里,十分无所谓地说:“这点小口子,用不着。”
陆遇安侧头问他:“我去医院打狂犬疫苗,你顺便处理一下手?”
语气冷清得就不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事实也的确如此,陆遇安也未等简梵同意,伸手拦了辆的士。
车窗缝隙吹来的风吹乱了简梵额前的碎发,他偏过头躲风正巧看见陆遇安的脸。
从眼尾到耳根处的抓痕冒着细细的红血珠,看着有些吓人。
不过,抓痕削弱了陆遇安本身的文雅,把那融合在淡雅气质中张扬的眉眼显现出来,增添了一丝雅痞。
简梵勾着他脖子下车,从兜里掏出一把薄荷糖:“吃吗?”
陆遇安面无表情地略过他的手,直径朝着门诊大楼走去,简梵尴尬地糖塞回兜里跟了进去,跟上了他的步伐。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白墙上投下斑驳光影,夏风习习,偶尔还能听见鸟叫,这个场景不是在医院到还有几分惬意。
医生处理好陆遇安脸上的伤口,开了张单子提醒道:“打疫苗到急诊B疾控中心。一共三针,具体的护士会交代。”
简梵低着头翻开这医院介绍传单上的小地图:“二楼有个连廊,穿过去就到了。”
“医生,先处理他的伤口,”陆遇安扣住了他的手腕,拉到了医生面前,“刚忘记挂号了,我现在去补缴。”
“诶诶诶!多大点事,用不着!”明明就没有多大的伤口,他都没在意却还被人惦记着,简梵抽了两下没抽回手,这太小题大做了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瞥了眼:“啧,伤口里异物不少,应该会发炎。”
陆遇安眼皮都没掀,把他按到了椅子上,抽掉了他握在手中的病历本:“我去给你挂个号。”
“真没事,又不是小姑娘,留疤就留疤了。”话音未落陆遇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简梵目光回到自己被医生钳制的手上,讪笑声跟医生打商量:“你看起来就很厉害,应该不会痛吧?”
医生失笑,这马屁拍得很没水准,他调侃道:“你这耳洞都打了,还怕这个?”
简梵下意识地躲开沾了酒精的消毒棉棒,棉签落了空,抹在了桌上。
他摸了摸右边耳垂上的齿轮耳钉:“这不是被骗去的嘛,痛都痛过了,让合上了不就白痛了。”
“手都磕了,不能白磕着,”医生说着,抬抬手冲着他背后说,“来正好,按住他。”
简梵感觉整个人都被人罩住了,稍微往后便能靠上他的胸膛。
他往后一倒,身后的人退了半步,捏住他的肩膀,冷漠地说:“别乱动!”
简梵耸耸肩,把注意力挪向了扣住手腕的手上。
白皙修长,指节分明,腕上的痣像是故意点上似的,十分惹眼。
他偏过头,打量起手的主人。
嘴唇偏薄,眉眼间透漏着疏离和冷淡,他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学校里有跟自己一样好看的人呢?
从医院出来,简梵本想直接翘了上午的课,却没料到陆遇安已经叫了车到了学校后门。
广播体操的前奏曲回荡在校园的上空,魔咒似地催着所有人打起精神。
简梵散漫地依在树干上,看着陆遇安干净利落地翻过学校围墙。
右手一撑,身子一跃,那动作够简洁。
简梵吹了声口哨,称赞道:“漂亮!”
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铿锵有力地质问。
“你们几班的?为什么没有下去做早操!?”
麻烦来了。
简梵的心头瞬间出现这四个大字。
光凭着这个浑厚有力的声音,简梵不用回头都能知道是德育处主任王华强。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混过去要紧。
他低骂一声,也不忘拉上身侧的陆遇安:“别楞啊,跑!”
可是,认人这件事往往都是相互的。
既然可以根据熟悉程度认出对方,想必对方的熟悉程度必然也不会少。
没跑出三两步,就听见王华强指名道姓地说:“简梵,你给我站住!还有旁边那个谁?”
简梵回头,才发现陆遇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揉了揉被简梵拽得有些泛红的手腕,不紧不慢地打了招呼:“主任早。”
“陆……陆遇安?”王华强地语调有些不确定,认清来人马上换了种口气,“早上你没来,是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