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妙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王墨的眼睛。
王墨目光微动,眼底滑过一丝讽意,“你不承认有用么?人是从你家墙头跳下来的,我是不是可以直接下结论,是你们江家人,夜半私闯民宅,殴打我?”
里正瞬间沉下脸,诘问:“江鸿波,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家还好意思在我这里状告宋家,你们家自己做的事儿怎么就不提?你现在就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就是,这是贼喊捉贼啊!”
“江家老三,你怎么哑巴了,里正问你话呢!”
面对一大堆人的质问,江鸿波慌了,到底只有十四岁,心志尚未成熟,比起江鸿渊差得远。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珠游移,下意识否认:“没有的事,昨夜我和我二哥一整夜都在屋里安睡,全程都没有出去过,绝对不是他!”
听了这话,里正眼眉一挑,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王墨则是直接笑了,“夜里大家都睡着,你凭什么证明他没出去过?”
“因为我与我二哥在一间屋睡,睡同一张炕。”江鸿波急中生智,辩解:“如若我二哥出去,但凡有点动静,我都会惊醒,我可以确保我二哥一整夜都没出去过。”
“噗嗤……”
围观村民里,有个大婶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接着,大家都是轰然一笑。
江鸿波有点懵,完全意识不到哪里出了错,还在那里急切地解释:“我说的句句属实。”
“哈哈哈,笑死人了。”宋老太忍不住嘲讽:“第一,我家阿墨,从头到尾没提过你二哥半个字,只是笼统下了个结论,是被你江家人打的,江家有三个儿子,阿墨都不确定打她的是谁,怎么到了你这里,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二哥做的似的,立刻就帮着你二哥否认?”
江鸿波整个人僵住,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惨白如纸。
咬住唇,企图辩解:“我……”
王墨打断他,“第二,你既然能证明你二哥一晚上没离开床铺,那他又是怎么掉进粪池的?我听说,他是被村民从外头给抬回来的,这不是前后矛盾么?我到底该相信村民,还是相信你江鸿波?”
江鸿波猛然间晃过神来,脸噌的一下红了个透。
他怎么一时慌乱之下,把这些忽略了,更是忽略了他此刻来到宋家的目的,倒给宋家递了个把柄。
“我……”他满面懊恼,结巴道:“对,我,我二哥的确是在粪坑被寻见的,他,他许是,许是……”
“别许是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你都已经不打自招了,还在这里找借口,你家分明就是欺负了人家王墨呢,还当我们大家伙瞧不出来呀?”
“从前还当江家门风有多正,如今看来,不过如此么。”
“人家宋家的新媳妇刚嫁来头一天,江家老二夜里就上门殴打人家,太阴损了……”
“江鸿波这小子,平日里瞧着斯斯文文,礼数周全的,本还指望他成为全村第二个秀才呢,没想到是这么个德行,丢人现眼。”
议论声此起彼伏。
江鸿波往日老实斯文的人设,瞬间坍塌。
只觉得这一刻,难堪无比,像被钉在耻辱柱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里正气的吹胡子瞪眼,呲哒江鸿波,“以后你们江家再有什么事儿,别找到我这里来,你们家的事儿,我给你们做不了主!”
又吼跟来的随从,“还愣着做啥,赶紧走!我周全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管江家这些破事!”
气汹汹地带着两名村民走了。
江鸿波紧了紧拳,满面难堪,在一众围观人群的奚落声中,狼狈地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刚跨进堂屋,黄老太第一时间冲上前。
数落:“你还有脸回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方才,黄老太一直在院墙下面听墙根,隔壁发生的事儿,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知道老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她心里那叫一个窝囊啊。
江鸿波眼眶微微泛红,强忍着屈辱说:“娘别气,是我不好,是我说错了话……”
“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怎么蠢成这样,连你大哥的一半都不如,好好的事情,让你办砸了。”黄老太长叹一声,转身扑到炕上哭泣,“我含辛茹苦把你们哥三个拉扯大,还指望着你们光耀门楣,到头来,还不是叫人欺负,我也看出来了,咱们老江家,就是活该受宋家的欺负,谁让我生的儿子没有用……”
“娘,您别伤心了。”王心柔适时地端着一杯热水走上前,贴心安慰黄老太,“好在鸿湛已经醒了,他平平安安就好,至于罪魁祸首,等鸿渊一会过来,咱们再合计。”
江鸿渊正在隔壁照顾刚刚醒转的江鸿湛。
人从粪池里被捞回来,那气味可想而知,江家堂屋里都是臭烘烘的,门窗打开,散了气还是臭。
黄老太一上午沐浴在臭气中,又得知隔壁传来的坏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儿媳的话让她如沐春风。
黄老太烦躁的心绪平复了一些,“好心柔,还好你嫁了来,要不然家里出什么事儿,我老婆子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说着,斜眼瞪了江鸿波一眼,“一个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江鸿波垂下脑袋,不敢反驳。
“娘,您就别责怪三弟了,他也尽力了。”王心柔自责地抿唇,“听二弟说,打晕他那人是从身后偷袭,他根本来不及看一眼,可见此人有功夫在身,难不成真的是宋砚?我其实是不相信,这件事和宋家有关,我所了解的三妹,并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而且宋家郎体弱多病,所以我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就别再替你那个不懂事的妹妹说好话了。”黄老太打断她,“不是她挑唆的还能是谁!”
“可是……”王心柔仍旧提出质疑,“我三妹和宋大郎,都不像是有功夫的人。”
“哼!”黄老太眼底乌云滚滚,“心柔,你到底是年轻,瞧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窍。这件事,就算不是宋家大郎做的,也和他们脱不开干系,老寡妇不是喜欢拿钱雇人给他们家做事吗,成亲那天为了找帮手,不知道散出去多少银子,做这种缺德事儿她顺手的很,一定是她,从外面找了人来害咱们阿湛,不会有别人,这笔帐,我是记下了。”
在婆媳俩说话时,帘子一掀,江鸿渊进来了。
他身形伟岸,迈着长腿进屋,男人味十足,说不出的凛然霸气。
瞥一眼江鸿波,从他郁郁寡欢的目光里,就什么都猜到了。
不悦道:“发生了什么事,站直了说话,别一副垂头丧气样子,身为江家男儿,给我硬气点。”
江鸿波立马站直身体,“知道了,大哥。”
当江鸿渊从江鸿波那里听说了整件过程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你的意思是,你到宋家时,王墨好端端地站在宋老太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