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阁老同徐述年许久没有见面,也知道这次上京述职,是相当繁忙的,他几乎没有时间拿出来和朋友见面,因此不对他没有来探望自己感到不满。
刘阁老虽然纵横朝堂,久经人事,也多少收些孝敬,却是嫉恶如仇,最见不得好人被诬陷。
徐述年到了私房菜馆,依照京城的惯例,点了一味蒸鹅大菜,又加了几道小菜,小二一直介绍,说自家菜馆新进弄了些乡野珍奇东西。
请客久了,徐述年知道,这种东西是那些暴富之人才对它狂热。而刘阁老这种世族大家,自然看不上这些,还是清淡些好。
徐述年听完连连摆手,小二还觉得奇怪,怎么有人对这些好东西避之不及呢,他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
刘阁老进来,果然吃桌上这些菜肴,吃得心里又熨帖,又舒坦,他边同徐述年吃酒,一边聊起那份弹劾奏疏。
这次,通过徐述年的一言一语判断出来,这人还是那个宠辱不惊、格局阔大的可造之材。
徐述年却也有他忧心的地方,他敬了刘阁老一杯酒,说道。
“阁老,我有幸得到您的赏识,做到了洛州刺史,虽然在地方上有也算是个人物,可在皇帝同内阁面前,我几乎说不上什么话,实在是人微言轻啊。”
刘阁老知道他内心的苦楚,宽慰他道。
“你是在皇上那里都挂了号的人,绝不是人微言轻,因此,事关你的革职,他们那帮人一定会加倍慎重,你千万不要担心什么,做好你自己就是了。”
徐述年正等着这番铺垫,他静静听着刘阁老说这番话,又问道。
“那么阁老,您有没有什么建议计策呢?谋事在人,我还是想尽自己所能,让自己早日洗脱冤屈,请您对门生多加指点。”
刘阁老行事老练,他抿了一小口酒,露出了老江湖的微笑,摇摇头说道。
“这一动,不如一静,你明白了吗。”
徐述年听完,轻轻点头,便已猜到了刘阁老接下来要说什么。
“是诬告就总有破绽的,这个道理你并非不明白,你现在只是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所以有些不安心了。”
徐述年听刘阁老如此宽慰自己,更觉热泪连连,能在患难中,还向你伸出援手,对你耳提面命的贵人,这才是千载难逢的。
徐述年感激地敬了阁老一杯酒,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刘阁老一一地点到位,徐述年自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
他很清楚,自己作为这个丑事的主角,绝对不能亲自出面,自己替自己说情是大忌,自己堂而皇之地去洛州寻找张玉玺的罪证,更是不行了。
因此,徐述年就写了一封信给赵力,他把信件卷成小条,塞入训练有素的鸽子腿间的空心管哨中。
飞鸽传书,不出一夜就已经到达了临江,借到书信以后,赵力与刘白这才知道徐述年身处险境,刘白骑马就要出发,赵力拦住问道。
“刘白兄弟,我知道你牵挂徐大人安危,你以为我不焦急吗?可你这只是鲁莽行事,假使你终于到了洛州,难道你还能大摇大摆地闯进长史府去兴师问罪,事情闹大了,反而对徐大人不利啊。”
刘白羞臊地从马上跳下来,对赵力说。
“赵大哥,果然还是你有谋略,既然这样,我就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一点都不会含糊的。”
见刘白已经想明白了,赵力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他马上就对刘白说。
“兄弟,我看这事情一点都急不得,这样吧,咱们俩一起去洛州一趟,轻装而行,想必能够弄出点蛛丝马迹来。”
对于赵力的谋略,刘白一直都是很敬服的,既然他这么说了,自然是没有不聪明的,他马上就回答说。
“赵大哥,我就听你的,咱们就这么办,我回去准备一下咱们连夜出发吧。”
赵力便带着刘白便装出行,谁都看不出来这两位是临江的官,还以为是哪个平平无奇的老百姓罢了。
赵力听闻,这张玉玺本就是个喜欢张扬的人,他做到了洛州长史这个位子,更是铺张浪费了。
因此,张玉玺不仅要在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尽到地主之谊,更是要摆足了阔气,赵力二话不说,直接锁定了洛州最豪华的那个酒楼。
虽然全洛州都被张玉玺下了禁令,涉及到弹劾一案,都要守口如瓶,但是,徐述年在洛州深受百姓爱戴。
因此,百姓们表面上听从张玉玺的禁令,实际上,都期待着能为徐述年沉冤昭雪,让他尽快被复职,好好地继续治理洛州。
所以,酒楼老板一听说赵力与刘白是徐述年在临江的左臂右膀,连忙唤出了那日在张玉玺与蓝天平包厢内服侍上菜的店小二,叫店小二把那日的话说了个遍。
赵力知道了张玉玺给蓝天平一个礼盒,里头必定是打点的钱财了,涉及金银,都要做账的,这等事情更是要做账。
这账,日后可拿来做武器,也可以做筹码,张玉玺他们也不例外。赵力与刘白便想着夜探长史府,最好能直接找到账目。
赵力与刘白功夫自然是没的说,很轻松地就潜入了府邸里,正好张玉玺和张玉印在谈话,听起来特别快活。
张家这两兄弟,似乎以为扳倒徐述年已成定局了,自然美的有点有点忘形。
好像张玉玺马上就要升迁,管理这偌大的洛州了,可是,一旦得意,便很容易忘形,张玉玺还叮嘱说。
“大哥,事情虽然快成了,但是那账本可要藏好了,这一是我们兄弟的短处,二来也算是我们以后对付蓝天平的把柄。”
张玉印哈哈大笑,不以为意,他宽慰张玉玺道。
“你做长史做惯了,怎么是畏手畏脚的了,我们那账目,都放在我们张家祠堂主牌后的暗格里,任谁想不到,这东西在祖宗庙里头!”
这兄弟俩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这一言一语之间,就彻底把秘密给暴露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外面的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心说这根本都不需要再到处乱探了,这哥俩太配合了,全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