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阁老便是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趁着天子正在品酒的当儿,上去美言道。
“天子,您看看这个酒,是不是合您的胃口呢?”
天子心情正高兴着,于是这个时候喝起酒来,也觉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酒了!于是乐呵呵地笑道。
“是个好酒,唇齿留香!怎么,这个酒难道也有什么说头么?张阁老啊,看看你那宝贝的样儿,好像是你自个儿酿出来似的!真逗。”
天子显然心情大好,而张阁老也装作不好意思,被他戏弄了一番,笑道。
“自然不是臣酿的,臣哪里那个本事呢!这个酒啊,可是洛州出产的酒!人人都知道,洛州的美酒和香稻米,从来都是吸引人的好东西呢!洛州刺史就总是想着,这个酒如此美味,可是天子却远在京城,尝不到,便命人送了进来!”
天子听了一愣,他反复检索刚刚张阁老的话语,终于锁定在了那个名字上头:徐述年。
“是洛州刺史徐述年送上来的?为了照顾朕的胃口?”
张阁老看着皇上喝着酒,便能够想念到了徐述年的名字,心里头就知道,这下子是有戏了,于是继续道。
“那是自然呀!徐述年总是和我说,天子对待他如此好,他从来都感念着皇上的恩情,便是半分僭越的事情也不敢做出!可是,徐述年做没做是一回事儿,别人说了他做没做,又是另一事儿了。毕竟手脚长在了自己身上,而嘴巴,却是长在了别人身上。”
天子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出滋味来,原来这个张阁老是在旁敲侧击,提醒自己不要偏听偏信,还要自己好好地考量一番呢,天子于是道。
“大胆,张阁老,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话么?你又知道这些话的后果么?”
张阁老这个时候,话已经是说了出来,因此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下跪道。
“臣不敢!臣说的话,句句都出自肺腑,未曾有半点虚假、违心的话啊!臣看那徐述年,在洛州任上已久,实在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贪图了朝廷半分,洛州的民生和经济的发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啊……”
张阁老便偷偷地观察了天子的表情,发现天子有所动容,便继续道。
“而且上次铁岭卫的战争,也是徐述年一定要开了自己的粮仓,来接济镇国公。您又想想,徐述年在做了这件事情之后,有没有向您讨要来半分赏赐?要知道,他可是冒着洛州年末饥荒的风险啊!”
天子这个时候,心里头更加摇摆了,这么说来,若不是朱铁胆向自己为徐述年求赏赐,徐述年倒真的半分都不要的。
天子已经彻底松动了,他又尝了一杯那个酒,瞥一眼张阁老,笑道。
“张阁老的苦心,朕已经体察到了。”
张阁老面上一喜,又谨慎地打量着天子的面色,只见他已经面色如常,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池子,又接着说道。
“徐述年的苦心,朕也已经明白了。”
张阁老这下子,才是彻底放松了,于是又同内阁的其他人交换了眼神,开始谈些活泼的事儿。
而徐述年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在天子的心中,已经经过了一番惊险的审判,他目前只为了一件事情而焦头烂额。
“刺史大人啊,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你知道出人命的厉害!我儿子的这个命,就是生生被您的老岳父胡勤辉给夺取的啊!”
在公堂上,一个老妇人哭得以头抢地,恨不得替了儿子去死。胡勤辉也是惶恐不已,但是依旧憋了一层怒火,回嘴道。
“我那个药房,实在是用了许多年的,那么多人都用过了这个法子,都是平安无事,怎么偏偏到了你儿子的头上,又闹出了人命?莫不是你儿子身上还有什么隐疾没有说出来?”
老妇人一听,更加火冒三丈,儿子已经死去,但是身体还要遭人诽谤,登时凶恶道。
“胡勤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儿子不过一次普通心悸,是劳累过度所致,这个病因也还是你诊断的!平时我儿的身体就很健康,绝对没有疾病在身!反倒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药房靠谱,怕不是你写错了药方,;眼睛昏花了!”
胡勤辉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转念一想,说不定真的有这种可能,于是心虚了,但是依然抢白。
“刺史啊,您可要明鉴!我这个乐寿堂在京城中已经行医百年,从来都是有口皆碑,甚至还有乡下的人犯了疑难杂症,不远万里,都要到京城来看病!”
胡勤辉也是越说越激动。
“想我行医多年,从来没有闹出过半点纠纷,因为我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知道那些药方子该怎么写,又怎么会写错呢!这其中,一定有别的隐情啊!”
胡勤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也笃定自己并没有写错,那个老妇人一看,当即发狂道。
“你什么意思?你对着这么一条人命,竟然也说出这样张狂、不知好歹的话?你是咬定了,自己绝对没有半分过错?”
老妇人又激动地要跪拜刺史,可是只见到了徐述年一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定夺的模样,心头马上蒙上了一层阴影,老妇人呼天抢地,害怕道。
“刺史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包庇了自己的亲家!天理昭昭,您说说,我儿子又没有病,他这个老东西又说自己没有差错,那难道要怪我儿子运气不好么?您想想,你若是一个母亲,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徐述年一听,更是不忍心,他望了双方一眼,叹气,先扶起了老妇人。
“您别哭了,您再苦,身子骨都要受不住了!您得先好好养着,才能为儿子讨回公道,洗刷冤屈!”
老妇人见到刺史竟然如此爱护自己,便苦苦哀求。
“您果然是个好父母官,那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不论他是不是您的亲家,可都要彻查啊!”
她的眼泪甩到了徐述年的袖子上,徐述年心疼不已道。
“一定的,一定的!您倒是去问问,我徐述年断案子,有没有偏袒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