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南赶忙抢先一步,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胳膊挡在他身前拧眉道:“小少爷也只是多问一句,何至于将他赶出去,这里面躺的是他的亲爷爷,难道还不能送上最后一程?”
哪有人这样当父亲的,居然动手打舒回不说,还想将人赶出去。
垂在身侧的五指握拳,真的想冲上去教他做个人。
舒佑知不悦道:“那也不能由着他在这里胡说。”
骞南低头扶着舒回的腰,低声道:“有什么之后再说,最后再看看你爷爷。”
舒回咬着下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乖乖的点了点头:“好。”
舒佑知才没再让人将舒回赶出去,他跪坐在床边,抓着老太爷逐渐冰冷僵硬的手掌,低声道:“爷爷,回回会听你的话。”
“爷爷,回回不想没有你······”
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舒佑知便一脸不耐道:“回回,你让开吧。”
舒回不肯让,是被骞南将他拖开,在一旁看着手脚麻利的仆人给老太爷换上了寿衣抬了出去,敛进了棺椁中。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的很是充足,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样,就等着人死一样。
老太爷的遗体被抬挪走了,房间内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散了。
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舒回低垂着脑袋,细声慢语道:“爷爷每年都会做检查,根本没有心脏病,他们在胡说。”
仔细听,都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骞南摸了摸他的脸颊,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发现所有人看向舒回的眼神都变了,冰凉冷漠,之前虽说对舒回是不喜欢,但也不至于拿这种眼神去看他,心里渐渐的有些不安。
舒回拽着他的袖子又说道:“爷爷说不定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骞南安慰道:“应该是其他原因,你不要多想。”
舒回抬着脑袋,露出通红的眼睛:“我想查。”
骞南嗯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道:“好,等老太爷下葬以后就查。”
舒回不干:“现在开始查。”
骞南没办法,只能继续应下来:“好,但你要不要先休息片刻,你的精神状态瞧着不太好。”
他始终不信,普天之下哪有儿子会害自己的亲爹,这个家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舒回摇头“不用。现在就开始。”
他自己只说开始,却不知道从何开始,茫然的在原地转圈圈:“爷爷身边有一个很亲近的人,上一任的老管家,周爷爷,我们去找他去,他一定知道。”
骞南只能跟着他。
上一任管家退了下来之后,就是现任管家继任,而他则只负责老太爷的起居饮食,平日里就住在一楼。
可等他们去找人,人并不在,房间内收拾的干净整齐。
舒回又问了好些人,都说一整天都没见过周管家了。
即使人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整个舒家上下也依旧尊称他为周管家。
舒回急道:“肯定是他们下的手,先把周管家除掉,然后再害死了爷爷!”
骞南叹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舒回,也许是周管家有事,你太一惊一乍了。若真的如你所说,他们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舒回委屈的憋着嘴巴,急的冲着骞南喊道:“你不懂我们家!”
骞南还觉得自己委屈,他确实不懂舒家,所以希望舒回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舒回吸了吸鼻子道:“昨天爷爷把我留下来就是告诉我一些事情,关乎于舒家……”
忽然一个仆人上来,气喘嘘嘘道:“周管家找到了,他正在客厅里。”
舒回猛然一怔,转身就往客厅里跑,那个看上去比老太爷还要的管家,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燕尾服,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正奋力的将自己的腰背挺直。
看到舒回的瞬间,用他那颤巍巍的双腿走到他的面前:“少爷。”
舒回扶着他的手臂:“周爷爷,爷爷他到底是什么回事?是不是……”
周管家一脸自责道:“都是我没能照顾好老太爷,才让他从楼梯上滚下来,以至于突发心脏病。”
舒回急道:“可我记得爷爷他身体很好,没有心脏病,怎么会因为心脏病离世。”
周管家叹了口气:“老太爷年事已高,磕磕碰碰对他都是致命的打击,都怪我没有照顾好老太爷。”
他自责的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这下子舒回不信也得信了,抓着周管家的手安抚道:“不怪你,这和你没有关系。”
周管家朝着舒回弯了弯他那近乎僵直的老腰,说道:“若少爷没事吩咐的话,就让我去送送老太爷一程。”
舒回让他走了。
他爷爷最信任的人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一切不过是偶然而已。
恹恹的垂着脑袋,他用脚尖捻着地板,喃喃自语道:“爷爷走了。”
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砸在地板上,舒回的双手紧紧的缴在一起,嘴里始终重复着一句话。
爷爷走了,我最亲的人走了。
便再也没有人会疼他了。
后知后觉,刚见到老太爷的遗体时他是懵的,等到反应过来满脑子想的不过是一定有人害了他爷爷,老太爷身子骨那么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
可现实告诉他那不过是他的妄想而已。
事实便是老太爷真的走了。
舒回并没有放声大哭,而是压抑着声音哭泣,眼泪掉的异常凶猛。
骞南在一旁看的心惊不已,赶忙找来抽纸给他擦眼泪,这比他抱着自己哭喊还要可怕。
边拿纸巾给他擦眼泪边道:“诶,别哭了,不对……放开了哭,别把自己憋坏了······也不对。”
嘴里的话颠三倒四怎么说都不合适,他只能拿着纸巾给舒回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道:“看看这眼睛哭的都肿了。”
哭着哭着,舒回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眼泪鼻涕全蹭他衣服上了。
骞南脸色泛黑,抓着舒回的肩膀忍了好久才忍着没将他推开。
舒回趴在他胸口可着劲的哭,抽抽噎噎,抑扬顿挫,还不忘嘟囔道:“爷爷走了,再也没有人疼我了。都宁,你要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能抛下我,你永远都是我的保镖。”
“······”
骞南一个劲的盯着脑袋中的光屏看,就等着他的依赖度往上涨。
左等右等,等到舒回都哭累了,还是没动。
他满心疑惑,舒回失去了爷爷,能依靠不就是他一个了,怎么依赖度还不见涨。
十八也不理他。
舒回将自己哭的皱巴巴的脸挪开了,拿着骞南手中的纸巾擦了擦眼泪鼻涕,开口道:“我去给爷爷守灵。”
一转身,直接跪倒在地,一口捂着胸口。
六点了。
舒回变成了猫。
“喵!”舒回发出一声猫叫,从地上跳起来落到骞南的肩膀上。
“你这样子,还去吗?”骞南将舒回从他的肩头抓下来,抱在了怀里。
舒回点头:“去,你代我去。”
骞南扯着自己胸前湿了一大块的衣服道:“那也先让我去换一件衣服,看,这是你的杰作。”
舒回看着他的衣服,羞耻不已,伸着爪子在他的手掌上拍了拍:“闭嘴,有什么好说的。”
骞南笑了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他换衣服的时候,舒回便窝在他的床上,主动的占据了一角。
舒家从上到下都很速度,从老太爷咽气也不过过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舒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清一色换成了黑色。
就连骞南也很荣幸的被分发了一身黑衣。
抱着黑衣,骞南犹豫了片刻,没有换上,直接去了一楼的大厅。
黑压压的一片。
所有人都穿着一身黑衣,只有他身上还是五颜六色的衣服。
舒回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呵,叫你换你不换。”
骞南踏进大厅的一只脚又给收了回来,然后回房间将黑衣换上才进了大厅。
老太爷的灵堂就设置正对门口的位置。
之前来参加大寿的客人连走都不用走了,直接参加成了丧宴。
骞南抱着一直大橘猫进来瞬间引得不少人看向他,眼里带着不满与怪责,怪他不懂事,这种肃重的场合居然带了一只猫来。
只是舒家还没开口,他们开口便是僭越。
骞南抱着舒回走向灵堂的地方。
深深的鞠了个躬。
不知何时管家站在他身后,朝着骞南道:“都先生,这边请,老爷要见您。”
骞南一愣:“现在?”
他环视一圈,这才发现舒佑知并不在这里,这里都是些他不太认识的客人,同舒家有关系的人都不在,心中不免疑惑,嘴上应道:“好。”
抱着舒回,便跟着管家上了二楼。
这边他从未来过。
管家带着他穿过客厅,走到一间房屋前推开房门道:“都先生进去稍等片刻,老爷即刻就来。”
舒回向房间里看了一圈,里面并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就连窗户都小的可怜,看着不像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反倒像是关人用的小黑屋。
骞南笑道:“我就在客厅里等吧。”
管家忽然低声一笑,笑声阴森,伸出双臂在骞南的后背一推。
骞南猝不及防直接被推了进去。
等他站起身去看,门已经闭合上了,咔嚓一声锁芯闭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