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锦一路跟着，街市上像是往常一样颇为热闹，紫禁城的风貌她算是见识到了。
都说康熙盛世，这话一点也没有夸张。
康熙在位年间已经将清朝渐渐推向鼎盛时期，国家繁荣昌盛。
至少在这紫禁城中已经见得井然有序。
络腮胡被带到了一个府邸，苏落锦进门时见上面有吴府二字，想来应该是某个汉人在朝当官。
从府邸的规格上来看，这官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
一个长得算是人模人样的中年男人，似是已经四十多了，穿着一身便服。
看上去非富即贵，却也不像是个官员。
顶多算是一个管家。
“这是进贡给圣上的玉如意，需要大师加持，不过你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怕是一时间找不到大师加持，咱们就开开光？”
玉器开光是要大师加持念诵，给皇上的自然就更讲究了，怎么也需要一整套的礼仪，这个人说的这么轻松，苏落锦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那管家走到了络腮胡的旁边，两边的太监突然按住了络腮胡的手臂。
络腮胡想要反抗，只是那管家找准了机会，高高地举起了玉如意，狠狠地朝着络腮胡的脑袋上砸去。
顿时血浆四溅，这玉如意上沾了血，络腮胡应声倒在了地上。
管家嗤之以鼻，他从兜里拿出了一方巾帕，然后擦了擦玉如意上的血。
又嫌恶的扔在了地上。
苏落锦仿佛惊梦了一场，只听见那太监在管家旁边嬉笑言语。
这玉如意，注入了络腮胡的心血，却也第一个要了自己主人的性命。
苏落锦挣扎着睁开眼，眼前似乎还是满目的腥红，络腮胡倒下去的时候，那双眼睛都被血浸染了，表情还是惊愕。
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在地上，不过*两下。
“师父，来人了。”
苏落锦听见季礼的声音，才总算是从梦中回到现实，她愣了愣，看见自己的怀里还抱着那枚玉如意。
那个中年人又来了，他的身上出了不少的汗，说道：“听电话里说已经做好了，所以特地过来瞧瞧，您……还没睡醒呢？”
苏落锦怔怔的说：“可能又要让你等一阵子了。”
“啊？”
那人看见了苏落锦手中的玉如意，已经和金丝很好地契合在了一起。
季礼听到苏落锦说的话，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下去，他看见苏落锦看着手中的玉璧，说道：“能不能请你给我一块和这个差不多的天然玉料？我想要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那中年人看见那被金丝缠绕着的玉如意颇有美感，富有艺术性，他说道：“不用不用，这个就行，金额我照付，这个就好看！”
苏落锦摇了摇头：“这不是好不好看，而是不行啊。”
坏了的东西可是修补，可她是修复师，是为了让文物展现出原本的样子。
不管这件文物究竟是不是私人的收藏家。
只是金镶玉，但凡市面上的很多人都会，可是文物修复，不是说能就能的。
干一行专一行，从来就不能投机取巧。
季礼看向苏落锦，突然觉得这样的苏落锦并不是很让人熟悉。
在工作上，她从来没有敷衍了事，但有的时候会犯懒。
她昨天还很满意这件被修补好了的玉如意，今天就突然变卦了。
中年人没听懂苏落锦的意思，半天没开口。
而苏落锦已经从床上起身，将玉如意上的金丝用工具一点一点的拆卸了下去。
“哎！你这……”
“先生。”
季礼手疾眼快的挡在了中年人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说道：“这金丝到时候我们如数奉还，师父也只是想要把玉如意最初的面貌交付给您的手里。”
那中年人想要理论，其实他觉得这个样子就比之前的好看。
季礼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在一旁专注于拆掉金丝的苏落锦，他只能够带着中年人到院子外面去争论。
这种擦*的事情，也就只能留给他了。
最后中年人被季礼劝走了，并且准备了一块材质差不多的玉料送了过来。
苏落锦坐在办公桌前埋头苦干。
季礼进了办公室，问：“为什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人家分明就觉得这个很好看。”
苏落锦说：“那也不行啊，如果有一天慕寒时也送过来这么一个玉如意，难道你让我也修复成这个样子交上去？”
苏落锦摇了摇头：“我承认，是我疏漏了，在修复文物上是容不得半点马虎，更不要说是投机取巧。”
季礼如实说道：“现在拆容易，真的要做成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玉如意才是难。”
那玉如意缺了一角，那一角之前已经让苏落锦给磨得光滑了，要嵌入另外一块颇为不易，而且面积太小，修复难度也就大大提高了。
要知道小而不易，这就很考验修复师的功底。
即便是白天，苏落锦也不得不打灯，这样能够看到更多的细节。
这灯打开的时候，苏落锦见这玉中透着绿。
不知为什么，苏落锦总是能从这绿中再看到红。
就像是络腮胡的血一样。
那应该是络腮胡一生最得意的一件作品，可他却死在了这件作品之下。
她实在是不能敷衍了事。
更不能用什么金玉良缘、金玉满堂这类的话来为自己圆满。
在苏落锦看来，这都是古人为了做圆满而扯出来得慌。
季礼看着苏落锦埋头苦干，他问：“这一次你打算多久能做好？”
苏落锦说：“两天，或者三天。”
苏落锦没有抬头，她说道：“还要谢谢徒弟你帮我，否则我真的搞不定现在的收藏家。”
季礼说：“我也不擅长。”
苏落锦手里的活停了下来，说道：“那为了你师父我，你也要好好擅长。”
季礼轻笑了笑，算是应了下来。
苏落锦看着那玉如意，就似乎感受到了络腮胡没日没夜的精心雕琢，反复揣摩，这用性命换来的玉如意，早已融入络腮胡身上的灵魂，还有他追求完美和极致的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