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微薄的阳光透过宽大的教室窗户，清冷泠地撒在一众昏昏欲睡的学生身上，懒洋洋地留下一片微凉的暖意。
台上的教授似乎也讲得有些不耐烦了，刚准备抬起水杯喝口水，一阵微弱却悦耳的铃声便突兀地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变得精神一阵，连刚刚打哈欠打得眼泪都落下来的许悠，也都立刻闭了嘴，眼睛瞪得圆圆大大的。
教授轻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许悠又笑眯眯地打了个哈欠，拍拍嘴，刚想起身出去接杯水，眼光一瞟，就看到了出现在他们教室门口那，个清俊的熟悉脸孔。
眼珠子一转，本着好玩的心态，许悠半起身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装作伸个懒腰的模样又坐了下去，推了推一旁从开始上课到现在，睡得不死不活，没有一点生息的赵子衿。
“诶，诶，醒醒？醒醒？”没有丝毫反应。
许悠眨了眨眼，不是吧，昨晚跟她的系草男朋友干什么去了，都睡了一节课了还这么困？
伸出手指又戳了戳，奈何趴在桌子上的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许悠有些不信邪地堵了嘟嘴，干脆整个人凑过去，对着赵子衿的耳朵吹气道：“赵子衿，你男朋友来了，孙棋墨来了，你睡觉流口水了……我靠……”
斜眼一瞟，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之前还准备过来的孙棋墨，对着许悠略微礼貌地笑了笑，站在门口，竟是不动了，一副谢谢你，我等你叫醒她的模样。
一瞬间的心塞过后，许悠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吧，看在子衿平时帮她点到的份上，她也就勉为其难地帮帮忙吧。
嘴唇一勾，许悠适才放在赵子衿背手轻拍的手指缓缓上移，一点点地靠近她被长发环绕的脖子，摸了摸，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掐。
“啊！”一声尖细的痛呼之后，刚刚还睡得一动不动的赵子衿，仿若忽然从噩梦中醒来一般，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眼大睁，神色仓皇，眼神看上去也空茫茫的，什么也没有。
有一瞬间的空白，或者说，一直很空白。
赵子衿傻傻地睁着眼睛四处望了一圈，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教室，黑板上还未擦去的几行医学笔记，清清冷冷的阳光，有些冰凉，但是，却分外得真实。
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又好像哪里都不对劲，心里莫名得开始彷徨、恐惧，但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赵子衿然后整个人都呆站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地僵直着背脊。
“子衿，子衿？赵子衿！”许悠叫了半天见赵子衿没有丝毫反应，还以为她睡太久睡蒙了，站起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指了指站在门口微微皱眉的俊秀男生。
“子衿，不是吧？就一节课没见过，你这就看呆了啊？孙棋墨这魅力也太大了些吧？”眼珠子一转，许悠笑嘻嘻得打趣道，语气却有丝淡淡的羡慕。
孙棋墨？
赵子衿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逆着光，她眯着眼睛并不能看太清，除了男生高高瘦瘦的身形，而温和清冷的气息，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无声地在口中咀嚼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缓缓地，这股熟悉竟然猛地化作一股巨大的刺痛和厌恶朝心头突袭，一点一点、一阵一阵……
几乎瞬间淹没了她的神智。
男生的身影似乎在朝她走近，有熟悉得带着些微不满的呼唤：“子衿，你在发……”
“孙棋墨，我们分开吧！”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然而，随着男生越走越近，赵子衿只觉得胸口那股窒息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下意识地，厌恶的，带着些微恨意的，脱口而出。
整个教室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班上剩下的还没有换教室的同学都有些惊讶的望着几乎尖利出声的赵子衿，以及赵子衿之前明明喜欢的死去活来现在却面色难看被分手的孙棋墨。
这是什么情况！
依旧看不清孙棋墨的脸色，赵子衿也不在意其他人看自己的眼色，有股张皇和遗失让她莫名地想要逃离。
呆愣了片刻，赵子衿几乎疯了一般，忽地抱起桌上的书，逃也似的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不知道，去哪里。
她又应该，去哪里？
如同忽然迷路的孩子，赵子衿整个人都乱了，眼前乱了，脑子也乱了。
这是哪里？学校？她为什么会在学校？
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又需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害怕？为什么担心？为什么想哭？为什么，这么痛苦……
清寒的冷空气里，光秃秃的梧桐树不断地快速从赵子衿眼中闪过，看不清眼前的路，赵子衿像在寻找，又像在逃避什么，飞快地跑着。
有什么声音，不远不近得，带着些许浅笑悠悠传来。
是什么呢？
赵子衿有些晕，然而脚下一个踉跄，人还没摔倒，但刚刚抱在怀里的书，一下子全掉在了湿漉漉的雪地上。
有些迷蒙地反应过来，赵子衿眨了一下眼睛，哦，那个声音，刚刚说得，应该是：“同学，你鞋带散了……”
下意识地低下头，右脚黑色的小皮靴上的鞋带，果然已经散了大半，其中一根因为刚刚不小心踩到，看上去黑乎乎的。
低着脑袋呆了半响，赵子衿缓缓地蹲下去：应该，是要先把鞋带系上吧？
不远不近的地方，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在笑着什么，又有人好像在叫着他的名字：“季非，走了，快迟到了！”
“嗯，来了。”
懒洋洋的。
刚刚还有些空荡荡的心脏猛地一跳，赵子衿几乎瞬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回头，望了过去。
只是，远远地，被雪地反射过的地面也白晃晃的，除了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大衣的男生背影，什么也看不清。
赵子衿就那么呆呆地扭着头看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鞋带还没有绑好，一左一右分别抓在手里，直到脖子有些酸了，赵子衿才空茫茫地又转过头，呆呆地、慢吞吞地接着系。
她刚刚，在看什么呢？
简单的蝴蝶结绑成，赵子衿待在原地半蹲着，好半响都有些明白不过来，眼前一暗，赵子衿下意识地又抬头看去。
依旧背着光，但是眼前男生的面容却因为位置的缘故，看得分外清晰。
温和、温柔，干净。
莫名得，赵子衿忽然觉得，适才有些慌乱的心，似乎奇迹般得，安静下来了。
男生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托着自己刚刚掉落在地的几本专业书，清清淡淡的声音像是被水雾蒸过似的，带着丝气息的安宁。
“师姐，你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