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的话,姬非离轻轻揽住有些僵硬的赵子衿,小心地在她头上落下一吻,温柔而留恋。
心跳一下子变得一片慌乱,像是要失去什么似的,呆呆地想要抓住姬非离的一片衣襟,那抹淡紫色,却如同一片轻飘飘的彩云,已然消失在宫墙之外。
半响说不出一句话,赵子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看来还是朕小看了他,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又替别人耗损了内力,竟然还能走得这么快!”有些恶意的畅快声将赵子衿惊醒过来,飞快地装过头,赵子衿的眼神一片冰冷。
“你刚刚说什么?”
他受重伤?什……什么时候的事……他明明一直都好好的……
唇瓣被咬住,赵子衿说服自己,这肯定又是齐谨则想好的攻心之计。
然而,这次的齐谨则却显得坦诚无比,微微一笑,背手走了过来。
“子衿不知道吗?他先前跟他的未婚妻打了一架,因为要赶来找你,受了内伤,来不及医治就去替你采了玉容花,再加上刚刚的治伤,他如今的功力,应该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吧。”缓缓地笑着说出这些他才查到的东西,齐谨则的眼中满是阴狠的得色和杀意。
赵子衿的眼神却瞬间暗了下来,手指一抖就掐进了掌心,嘴唇紧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齐谨则却觉得不满足,看着赵子衿的脸色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和姬非怨好歹是兄弟,姬非怨应该不会让他死得太痛苦。”眼见赵子衿吃人的眼光看了过来,齐谨则走近一步温和道,“当然,如今子衿舍不得他死的话,你可以求朕啊,只要你愿意做朕的皇后,朕还是不介意让他作为一个废人活着……”
万料不到这一切竟然是齐谨则的阴谋,赵子衿的牙都几乎咬碎了,狠狠地瞪着眼前笑得分外得意恶毒的齐谨则,拼命压制住心头的怒意,咬牙切齿道:“本王自己的夫郎,本王自己会救,就不牢陛下费心了。”
姬非离,你一定不能死,僵硬着转身就要离开,齐谨则含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子衿就这么走了吗?我记得墨大人还没醒来,子衿不和他道个别吗?他可是为了你才被朕奴役了这么多年,子衿就不想告诉他真相吗?”
“齐谨则,你能再无耻一些吗?”再也压制不住,赵子衿一个反身扑了过去,上前就朝齐谨则打去,被齐谨则一个后撤躲开。
“如果有必要,自然也是可以的。”温柔的浅笑让赵子衿再不想看他一眼,强压住心头咆哮的情绪,赵子衿飞快地转身离去。
清言,清言,对不起……对不起……
赵子衿当天就和呼韩律一起朝渡颈赶去,她不知道姬非离的速度有多快,但她知道,她如果速度够快,也一定可以赶上的。
姬非离,一定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事,他还欠自己那么多,怎么可以在别人手上出事……
“对不起,不论如何,我必须找到他。”诚恳而平静地同呼韩律说完,赵子衿虽然苦涩,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呼韩律微微一笑,他其实也早就看出了,也许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局外人,旁观者清嘛,故而,当赵子衿跟他说出她的决定,他其实还松了一口气。
他比不上姬非离,他确实爱赵子衿,可是,在爱这方面,也必须看合不合适,就如同赵子衿以前说的,这不仅是人的问题,还有时间的问题,他来晚了,做再多,也还是晚了。
“去吧,这次好好说清楚,不要再有误会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韩律也坦然地看着赵子衿。
感激地抿唇,赵子衿握着拳头。
“如果这次我出了什么事,不能回来,请求你一定要保护好渡颈,保护好我们来之不易的伊甸。”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呼韩律背手一笑,“姬非离好歹帮了我们,他要是真出了事,我们也一定愿意过去救他。”
赵子衿怔怔地没有说话,眼圈却有些发红,咬了咬唇,点点头,最后冲呼韩律道了声谢,骑上马,飞快地离开。
等着我……
夜洲的凌晨平静而清冷,恢弘的城门静静地关闭着。
姬非离淡淡地背手站在空旷的城楼之前,望着前方不远处,微微笑着,同样背手看着自己的女人。
“看来,你果然受了重伤。”
姬非离依旧淡淡的不说话,慕容婉儿向前走了一步,威仪天然,而姿态横生。
“所以,还要打吗?”
姬非离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眸子里一片玩味。
“会死吗?”
轻轻摇了摇头,慕容婉儿似乎颇为遗憾。
“暂时不会。”
姬非离笑了,随即身形如风,一下子朝慕容婉儿扑了过去。
他必须过去。
而慕容婉儿,却不会让他过去。
两人又缠斗在了一起,如同两只在狂风中翩跹的蝴蝶,让人看不清身形。
“你若还是同以前一样,放弃那个女人,我还是不介意帮你登上帝位。”慕容婉儿漫不经心地避开姬非离的一掌,姬非离随即笑道,“这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风声迭起,二人的身形和声音都淹没在空旷的天地,谁也不曾注意到,彼时城楼一处,出现了一个俊美而阴冷的面容,手执长弓,缓缓拉起。
“殿下,他……他是太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呵呵,季家都放弃他了,只要他死了,谁还在乎他是谁?”再说,父皇病危昏迷,朝政如今正好被他把持,这么大好的机会,姬非离又身受重伤,此时不拿下他,那还等什么时候?
只要姬非离落在他的手上,他自然有办法让这个自以为是、跟他抢天郓的皇兄,被万民唾弃而死。
弓已满弦,慕容婉儿笑着对姬非离问出最后一次:“姬非离,你愿不愿意娶我为妻?”
姬非离同样笑得云淡风轻,妻?他的妻,只有那个表面讨厌他不行,看到他受伤却忍不住出手的女子,他已经有了别的妻,岂能再娶他人?
姬非离的笑容给了慕容婉儿答案,慕容婉儿微微一笑,身形在半空稍作停顿,猛地出手,凝聚内力猛地一掌朝姬非离胸口拍去。
身形被狠狠地击退的同时,长箭破风的声音瞬间出现在背心,姬非离勾唇微微一笑,脑中猛地出现那个临走时,抿着唇想要抓着他衣襟的女子的容颜。
子衿,你会等我吗?
……
赵子衿连夜赶路到了天郓境内,却完全不知道姬非离在哪里,焦急地在半路歇息之时,猛地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雪白的影子朝自己飞奔而来。
与此同时,身下的小白开始变得激动,自动地朝那边而去。
温润的玉镯被闪电叼着放到自己口中,赵子衿紧紧抓着手中空落落地玉镯,呆呆地不知道怎么了,低着头傻傻看着,闪电却焦急地带着湿润的双眼不断地叼她的衣襟。
“昂……昂……”带着焦急哀求的声音让赵子衿的心也颤抖起来,飞快地将手镯往自己手腕一套,赵子衿手也抖了一下,努力地平复呼吸,艰难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闪电立马扬蹄嘶鸣起来。
“带我去。”
……
天郓的大牢远比氿焱的难进,赵子衿在夜洲伪装潜藏了几日,除了听到皇太子通敌叛国、毒害陛下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外,什么也没得到。
心如同被喂了毒一样焦灼疼痛,没有认识的人,找不到姬非离,她到底该怎么办?
姬非离,她到底该怎么办?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救你?
捏着酒杯红着眼,赵子衿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情绪,还没到山穷水尽,她还可以的,她一定可以的。
手微微抖了一下,露出晚上银蓝的手镯,一声细微的低呼声从耳边传来,赵子衿没注意,等她离开打听消息的酒馆往回走时,才到一条小巷,忽然感受到身后跟踪的人。
心头一紧,赵子衿默不作声地扣住了右手的袖箭,一个拐角,赵子衿装作不知地转身,随即在那一瞬间,瞬间扑向刚从后面跟来的身影。
匕首架在了精瘦男子的脖子上,赵子衿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我?”
没想到赵子衿警觉性这么高,那男子惊了一下,随即朝赵子衿的手腕看去。
脖子上的匕首又贴近一分,那男子有些无奈。
“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只是看姑娘手上的手镯和我家公子的有些像,才跟了过来。”
赵子衿愣了一下,镯子?姬非离送自己的镯子?
新漏跳了一拍,赵子衿呼吸都紧了一下,面上不显,赵子衿又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面前男子的容貌,尽量平静道:“哦?你家主子?你家主子是谁?”
那男子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讳莫如深,脸色也不甚好看,赵子衿的心却越发紧张起来。
“说,你家主子是谁?”
男子的眼神愈发深沉了,看着赵子衿手腕上泛着幽光的手镯,轻声道:“我家主子,名曰,姬非离。”
赵子衿的手瞬间抖了一下。
……
夜色如雾气一样迷离,赵子衿抿着唇,低头跟在男子身后,一副小厮的模样。
“真得,小哥行行好,小的大哥明天就要行刑了,我家老娘就我们两个儿子,说是不忍心我哥走之前没个家人过来送一下,求你通融一下……”一锭银子被十六塞到了狱卒的手里。
原本还一副死活不愿意的狱卒暗暗地掂量了两下,顿时为难地哼了一声。
“那你快去快回,不准去别的地方,要是让人看到了,哼,你也知道……”
“是,是,是,小的省的,小的省的。”
“还不快走。”
“是……”
阴冷的牢房,越往里走越觉得心惊,赵子衿的心随着走得越深,疼得愈发厉害,姬非离,那么不可一世的姬非离,就因为她的任性,被关在这个屈辱的不见天日的地方?
“小姐,你一直往里走,我在外面守着,万事小心的。”十六低低的声音传来,随即朝其中一个牢房走去,一副过来看望的模样。
赵子衿点点头,抿着唇说不出话,一转身,已经是手脚发凉,却艰涩痛苦地飞快朝最里面而去。
越走越冷,越走越痛。
赵子衿渐渐地竟跑了起来,像是在追什么似的,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等那个满身鲜血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帘之时,赵子衿只觉得那一刻,她已经无法呼吸了。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赵子衿一把擦了过去,随即颤抖着手,不敢说话地抿着唇,用手中特制的钥匙开锁。
手在抖,刚刚擦干的眼泪也还在流。
“咔嚓”一声轻笑,赵子衿站在沉腐的牢门口,几乎不敢靠近。
这还是那个遇到任何事都笑得风轻云淡,如同桃花流云一般的人吗?
白皙俊朗的脸上满是一道道红痕,嘴角也溢出鲜血,走时那套淡紫色的衣衫此时已经辨不出眼色,手脚被镣铐绑在厚重的木架上,甚至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赵子衿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捂着嘴巴无声地哭了起来。
姬非离,姬非离,姬非离……
颤抖着砍断锁链,将依旧毫无察觉的姬非离放了下来,力道一松,姬非离的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来,心头痛意顿生,赵子衿几乎放声大哭。
却是不敢。
压抑着声音将姬非离的身子放平,小声而颤抖地呼唤:“姬非离?姬非离?季非……”
“桃花,你醒醒,你醒醒,我是赵子衿,我是子衿,你醒醒,你醒醒……”压抑的哭泣声像是一道轻微的刀割,一刀一刀都钜在自己的心头。
泣不成声,眼前的男子再不同以前一样笑若桃花,慵懒地勾唇,没有丝毫的生息和回应。
“姬非离……”
赵子衿跪在姬非离的身子旁边,哭得全身颤抖,莫名地,却忽然觉得身边的身子愈发阴冷,心头一跳,赵子衿的哭声一滞,不可置信地抬起手,缩了缩,又抬起来,瞪大了眼睛朝男子的鼻息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