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一粥、一面，外加一锅炖兔子端上桌上，不只刘昌忍不住咽口水，赵子衿几人也馋的不行。
只是，想了想，赵子衿还是将把婆婆叫来一起吃饭的念头打消，毕竟，他们不在，她可以好好问一问刘昌真正的想法。
于是，当四人都酒足饭饱之后，小刘昌贴心地给几人烧了一壶茶，赵子衿按着他坐下，自己给他们倒了茶，只是，一边喝着和昨夜一个味道的茶，赵子衿一边思量该怎么开口。
结果，刘昌倒是先按耐不住开口了：“姐姐，你可以在这儿多待几天，教我武功吗？”
赵子衿的唇角抿了一下，眉眼也微微弯了起来，望着一脸期待的刘昌，慢吞吞地开口道：“你喜欢学武吗？”
“嗯嗯……”忙不迭地点头，刘昌不用赵子衿追问就自发地开始数自己想要学武的理由，“我身体不好，学武可以强身健体，而且，我也想打今天吃的这么大的兔子，平日里我一个人，铁定是抓不住的……”
长长地说了一大串理由，赵子衿都耐心地微笑听着，等他说完，才点点头，拍拍刘昌的脊背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儿，换个地方，换个可以不用学武，就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的地方？”
赵子衿说完，就见对面的刘昌一懵，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赵子衿才忽然明白过来，这孩子才七八岁，而且，还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她说话这么绕，他怎么听得懂！
于是当即直言笑道：“是这样的，刘昌，昨夜我们来时，闫婆婆，还有你的几个婆婆委托我们将你带离这里，我答应了他们，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跟姐姐走，或者，今年愿不愿意跟姐姐走，因为，以后，姐姐每年冬天都会过来，你也可以多陪陪闫婆婆他们。”
尽量清楚地解释完，赵子衿微笑着等待刘昌的决定，说实话，对于眼前的这个孩子，她十分愿意带走，毕竟，这个地方，食物太过匮乏，刘昌身上营养不良的表现特别明显，只是，如是将这儿唯一的孩子带走了，留在这里的老弱的婆婆们，又该如何呢？
她如何能一次带走所有人呢？
只是，没想到的是，赵子衿说完，刘昌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奇怪而疑惑了，好半响，刘昌才挠了挠后脑勺道：“姐姐，你认识闫婆婆？”
赵子衿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嗯，认识呢。”
刘昌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可是，你之前没和阿七姐姐一起来过，你怎么会认识闫婆婆呢？”
赵子衿轻笑，抬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小本大，姐姐刚刚不是说了嘛，是昨夜闫婆婆托付的，所以，我们是昨夜见面认识的。”
“可是……可是，闫婆婆他们，去年就没了啊！”刘昌看赵子衿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特别奇怪，仿若十分不理解赵子衿的语言一般。
赵子衿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半响，才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去年大雪，初七姐姐没来，婆婆们年纪大了，又生病了，加上我打不到猎物，他们一个一个都没了，姐姐你说你昨夜才见过他们，可是……”刘昌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赵子衿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想到了为何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
有些懵地抬眼朝房中同样静默的两人看去，周还的脸色如今惨白一片，握着茶杯的手开始颤抖，姬非离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侧，温和地望着自己。
“没事，别怕。”
“是……是真得？”艰涩地开口问道，赵子衿看向几人中唯一十分平静的姬非离，现在想来，昨夜的时候，姬非离的神情和行为都有些奇怪，只是自己当时还以为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姬非离没有说话，周还却惊恐地颤抖道：“那我们昨天见到的是什么？”
“鬼”字一词，没有人敢说出来。
那么真实的话语和情景，还给他们烧了茶，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怎么可能……是鬼呢？
赵子衿的嘴唇也有些惨白，眼中充斥着一丝希冀的光芒看向姬非离，希望他能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然后，姬非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们没有影子，走路，也没有脚步声。”
其实最开始，他也没有注意到。
毕竟，一屋子人都吵吵闹闹的，根本不会注意到走路声音这一点，更不会想到，这世间，真得有这等不可思议的事件出现。
只是，当他第一次发现，室内虽然昏暗，只有一盏油灯，第一次出门取茶叶的婆婆开门时，那么亮的月光下，她竟然一点影子也没有显露出来，他便开始生出些疑惑。
然而，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只是猜测室内地板的特殊，或者，这些看似亲和的婆婆们，也许会有别的意图，于是，当一杯茶给赵子衿递过去时，他才会截过先喝，确定没事才递给她。
然而，一旦注意到一点，他慢慢地发现，其后的事情，就越来越奇怪了，先不说最奇怪的，连子衿他们都注意到的，其中一名婆婆摔倒却什么事也没有，还有故意不让子衿探脉这一点。
当第二此一群婆婆过来时，除了开门那一霎他看到了人之外，之前他们走来之时，他竟然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观察过，这些婆婆看似神秘，但却是是都不会武功，而他自己，也确信自己的武功，不可能人走门前，他连这么多不会武功的人的脚步声，都察觉不到。
所有的怀疑聚到一起，由不得他不往那边想。
只是，在不确定之前，他不想让子衿担心，于是，夜晚的时候，他看子衿睡熟，又开启了暗夜流光的辟邪功能，才无声无息地走出屋外，探查这个隐藏在独处的奇怪冯庄。
只是，走遍了这个不大的庄子，他确定，整个庄子里，除了睡在东侧房间里的一个半大孩子，整个庄子，再没有一个活人。
既然如此，刚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婆婆们，又是什么东西？
赵子衿和周还半天没有说话，姬非离轻叹一口气，望向同样有些害怕的刘昌，轻声道：“你们庄子里以前，可都是冯姓人，婆婆们，都是冯氏人。”
刘昌咬着嘴唇点点头：“嗯，不过，我随我娘姓。”
姬非离点点头，又道：“那闫婆婆的名字，可是雪梅？”
刘昌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敢相信道：“你怎么知道的？”
姬非离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我昨夜去了后院的墓园，那些墓碑，应该都是婆婆们生前自己刻的吧。”
字迹都不相同。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半响，赵子衿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勉强勾唇笑了笑，暗道自己长时间没见黑白无常，遇见点灵异事件就把自己吓回去了。
摇摇头，赵子衿微微笑着，蹲在被他们说得有些害怕犹疑的刘昌，尽量轻快道：“怎么样？被我们吓到了吧，哈哈，骗你的！”
她不想让孩子对养大自己的婆婆们产生畏惧之意。
刘昌被赵子衿说得一怔，与此同时，赵子衿将一手背后，冲身后想要开口反驳的周还打手势，让他不要开口。
“姐姐，你刚刚说，骗人的？”
“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赵子衿扫了一眼已经十分破旧的房屋，勾唇笑道，“姐姐这不是怕你不跟姐姐走嘛，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姐姐担心，只要编个鬼故事骗你咯！”
赵子衿说得肯定而毫无迟疑，刘昌一下子就信了，脸色也放松下来，嘟着嘴不高兴道：“姐姐你太坏了。”
赵子衿微笑不语，而后摸摸刘昌的脑袋，轻声道：“而且，就算真的是婆婆他们出现，他们肯定也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就像人一样，有好人和坏人，不论他们是什么，知道吗？”
刘昌懵懂地点点头：“嗯，婆婆们很好的，我也常梦到他们。”
“乖，要走了，我们去给婆婆他们上柱香吧。”温柔地抚摸着刘昌的小脑袋，赵子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感受。
最初的震惊和一瞬间的后怕之后，如今浮上心头的，竟然是一丝浓浓的心酸和感动，这个孩子，婆婆们看着长大，却是走了都还放心不下啊……
听话地带着赵子衿来到后院的墓园，刘昌燃香、磕头，一丝不苟地做着，赵子衿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往着墓园里整齐而沉默的墓碑们，仿若一下子看到了昨夜婆婆们快乐而慈祥的笑脸。
轻轻叹了口气，赵子衿闭眼，在心口轻道：“婆婆们，我会带刘昌离开，你们请放心前往彼岸，安息。”
几乎是她话落的一瞬间，又风从耳边吹过，像是幻觉，却更像是有人在她身边走过，一丝熟悉的声音传来：“谢谢你。”
微微一笑，赵子衿睁开眼，柔和地望着那个规规矩矩地婆婆们上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