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都是内伤……”
然而，刚站起却又跪了回去，呼韩律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小心地放在一旁着急的小白身上，随即直接自己也从后面骑了上去，防止赵子衿从马上掉了下来。
痛楚让赵子衿的脑袋清醒却又迷蒙，再加上慕容婉儿适才留下的让她现在还不及清楚的话语，赵子衿整个脑中都混乱到不行，心口更是刀绞到麻木。
“她是谁？”
夜色下的小白努力地往回疾驰，赵子衿握着右腕，眼神逐渐一分分变得清明。
身后的呼韩律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还记得，昨日走之前，一一在河边对自己说的话……
“她是谁！她是谁！我问你，她是谁！”几乎失控的声音让赵子衿全身发抖，全身都弥漫着一股巨大的戾气。
“她是姬非离的未婚妻，天郓的太子妃。”轻轻地开口，呼韩律很庆幸此刻看不见赵子衿的表情，他害怕如果看见之后太心痛，会忍不住想要杀了姬非离。
姬非离，你既然有了未婚妻，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一一，为什么，还要欺骗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她！
“哈”得一声笑，赵子衿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抱有怎样的情绪，失望、愤怒、恨意、讽刺、自嘲……还是应该怎么样？
她这叫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吗？
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冷肃包围起来，呼韩律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好，身前的赵子衿却似乎忽然反应过来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她会对我出手？我娘和外公呢？”
翻滚的情绪冷寂成死灰之后，赵子衿的脑子忽然跳了一下，随即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娘他们呢？他们有没有出事？”身子猛地绷直，赵子衿觉得血液一下子倒流到了脑中。
沉稳的臂膀紧紧揽住赵子衿激烈颤抖的身体，防止她从马上摔下去，呼韩律抓住缰绳的右手都忍不住青筋暴起。
“没事，他们没事，”沉缓的语气一点点安抚赵子衿不安的情绪，呼韩律尽量不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担心，“她的目的是找你，并没有刻意伤人，大将军只是受了一点内伤，大夫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别担心，他们都没事。”
沉默如同苦痛一般在全身蔓延，小白还在奋力前行，赵子衿的心却已经如同死了一半，又一声低低的冷笑之后，一声喑哑痛绝的吼叫从赵子衿全身心爆发而出：“姬非离！”
“姬非离！”
“姬非离！”
……
狼狈不堪的赵子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趔趄地赶回章府，来不及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势，便飞快地赶到外祖父的房间。
章云淑正红着眼睛在房中焦急不安地踱步，心中全是父亲的伤势和女儿的安危，一经乱想，便忍不住又痛又怒。
“娘！”哑着嗓子推开门，赵子衿扑到外祖父的床边，用还算完好的右手小心地探脉，章云淑在见到她平安回来后一瞬的喜色之后，瞬间注意到了赵子衿被血浸染的衣衫，以及姿势扭曲奇异的左手。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章云淑嘴唇发白抖了起来：“一一，你的手……手怎么了？”
已然泣不成声。
为什么，她的子衿总要受这么多的苦难？她已经那么痛苦了，那么努力拼命了啊！
“我没事。”没有丝毫起伏的声调，赵子衿搭在外祖父腕上的右手也收了回来，没有大碍，确实是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呆呆地跪坐在床边，赵子衿的脑子一下子空荡荡的，动也不动，呼韩律在门外徘徊，眉色里满是担心和愤恨。
“你的手……”章云淑哭得说不出话来，哽咽了好久才说出一句，“叫大夫过来。”
赵子衿依旧面无表情，章云淑小心而心痛地将她的左手捧了起来，因为哭泣微微颤抖而带来的疼痛，赵子衿却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手指已经全部破损了，指甲都裂开了，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森森白骨，血液流满手，但由于寒气，基本都被冻住了，只能看见左手红的白的混在一起。
“大夫……大夫过来了。”气喘吁吁的小厮拖着刚刚回去没多久就又被抓回来的医师，快步跑进了屋里。
“见过……”同样跑得一头汗的医师话都还没说完，便被章云淑打断，“洪大夫不用多礼，麻烦快看看一一的手。”
手指被小心地托了起来，洪涛看了看赵子衿的脸色，不禁暗暗咂舌，十指连心，随便刺破一点都痛得钻心，如今都伤到这个地步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痛色。
用来清洁的热水和酒液很快被带了过来，并快速地涂抹在赵子衿的手上，如同烈火直接灼烧皮肉的感觉，赵子衿却也是微微皱眉，一点声音都没有。
章云淑却愈发觉得痛了。
“一一，你叫一声，你痛了你就叫一声。”一一现在这个样子，她觉得好痛好难受。
缓缓抬起头，赵子衿的眼神平静而毫无波澜，望着母亲哭得泣不成声地样子，微微勾起嘴角，缓缓道：“娘，我不痛。”
都已经麻木了。
“小姐，您食指伤得太重，之后可能会有些变形和疤痕留下，您看要不要再配些祛疤的药物？”暗暗叹了口气，洪涛摇了摇头，一一小姐虽然是名女将军，但到底是名女子，手指又是女子时常露在外面的部分，若是畸形或留疤，是对女子不小的打击……
闻言微微低头的赵子衿，看了自己不像手指的手指半响，轻轻一笑：“不用，留就留吧，也是个教训。”
告诉她什么叫做自以为是，没有廉耻。
“这儿……”赵子衿自己不在意，洪涛也不好再说什么，刚刚准备上药，忽然发现赵子衿手腕部位似乎也有些损伤，太了抬手准备去摸一下，忽然又有些尴尬地缩了回去，对殊无感觉的赵子衿道，“小姐，劳烦您把这手上的镯子拨一下，您这手腕好像也受伤了。”
瞳孔发散又重新聚焦的赵子衿缓缓随着大夫的话将眼神移了过去，银蓝色的镯子在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冷明澈。
痛色、恨意一下子占满了赵子衿的眼眶，“啊”得一声大叫，赵子衿猛地一把推开眼前还扶着她手腕准备上药的洪涛等人，不顾因为动作瞬间再度出血的左手，如同一道疾风一样，飞快地冲了出去。
暗夜流光……
原来它叫暗夜流光，原来这个就是用来骗她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骗子！
“滚回去！”
用力地一把将那个冰冷而讽刺的东西从手上扒下，如同扔出什么极其痛恨的东西一般，反射着淡淡蓝光的手镯，瞬间被赵子衿抛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一声清脆的叮当响，被呼韩律带回来却没回去的小白被吓了一跳，圆溜溜的大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看，猛地注意到了落在地上还在打转的蓝色手镯上。
澄澈无波的眼神似乎忽然染上了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宽厚的骆驼蹄子轻轻刨了刨地，大眼睛滴溜溜地开始四处乱看，直到确定周围无人看到，也无人注意到眼前的镯子之后，忽然发出一声极其愉悦的嘶鸣，脑袋一低，一口咬住那个蓝色手镯，撒开蹄子，掉头就跑，如同一道巨大的旋风，瞬间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与此同时，安静的章府院子里，被赵子衿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的众人飞快地冲了出来，呼韩律更是上前一把抱住满眼几乎都是血色的赵子衿，不断地开口安抚：“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眼光之下，适才清理好的手指，再次被鲜红的血液爬满。
“一一，一一你怎么了？”惊慌失措的章云淑踉跄地扑过来，不明白赵子衿刚刚到底怎么了，然而，才至跟前，刚刚还激烈地颤抖喘息的赵子衿，却如同忽然被抽了精气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一！”呼韩律大惊，随即抱住赵子衿晕过去的身躯，快步送到她院子的房间里，“大夫，你快来看看……”
……
赵子衿昏迷了整整四日才醒，昏迷中那如同噩梦一样的场景，一遍一遍剜割赵子衿好容易痊愈的心。
本以为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已然逃离了前世的痛苦轮回，却没想到，离开了孙棋墨，错误了许清言，却撞在了姬非离手里。
还是自己一点一点，自觉地镌刻到心里的。
真是活该！
呵呵，或许，这一世轮回，她都不应该有任何她不该奢望的感情吧……
醒来之时，天光透过半开的窗棱撒了进来，有些微艳丽的红色落入眼帘，随即，虽然遥远，却有些热闹的喧嚣同样撞入耳畔。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赵子衿神色沉静地望着背手立在自己床边的外祖父。
不复灵动的声音沉寂而平稳，赵子衿看着外祖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忍，平静开口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章清也望着外孙女干净得没有一丝多余情绪的脸庞，不想露出任何让她担心的多余情绪，微微笑了笑，缓缓开口：“冲冲喜，给你比武招亲，多选几个夫郎……”
赵子衿的眼神瞬间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复又平静，平稳的声音悠长而肯定：“好。”
府外，已然特别热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