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夜的篝火渐渐得变得有些晦暗,时不时地还发出些哔啵的爆炸声,晕黄的火光照应在一旁熟睡的女子脸上,柔柔地勾勒出一弯美好。
太白星也愈发明亮,空气中有些不同平常的腥气在鼻翼流转。
赵子衿耸了耸鼻子在狐裘里转了个身,眼睛下意识地睁开一条小缝儿,几乎是那一瞬间,便立刻让她从熟睡的意识中清醒过来,条件放射地从狐裘中抬脚,顶住趁她熟睡,无声无息地从上方扑来的一匹高大的雪狼。
右脚恰才抵住,身后随即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气声,赵子衿心头一紧,前后夹攻,来不及思考太多,顺势而起,双手拥其巨大绵厚的狐裘,一把蒙住身上的那匹雪狼,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身后那匹雪狼的偷袭。
长靴中的匕首已经被她拔出,转眼狠狠送入被狐裘裹住的雪狼身体里,连续几刀,直至狐裘之下再无动静,与此同时,空闲的左臂高高抬起,对准适才扑空再次袭来的那匹雪狼,发动机关,将一只带着巨大麻醉功能的袖箭,直直地送入了那匹雪狼的身体里。
一个翻滚,赵子衿手执匕首站住,眯着眼睛和眼前不知何时聚来的一个小型狼群对峙。
还有三匹。
赵子衿沉脸,畜生,倒是会挑时候,若不是她刚巧醒来,怕是直接在梦里就被他们咬断喉咙吃了去。
给外祖父采摘的天山雪莲还在适才她躺着的位置的盒子里,一匹个头稍小的雪狼正吸着鼻子凑近嗅。
眼神斜斜地扫了过去,一旁等候多时的雪狼以为抓住了时机,低吼一声,后爪使力,一左一右,同时朝赵子衿扑去。
不可能正面迎击,空中踢腿也很可能被这种灵活的畜生在半路咬住腿,赵子衿心头一片明镜,冷静地看着二狼扑来,就势一个俯身翻滚,朝等待在后方的那匹小狼滚去,左臂的袖箭快速地朝身后折返的雪狼射去。
没有闷哼的声音,赵子衿也没有回头,趁那匹较小的雪狼低头咬她时,抓着它的颈毛,一把骑了上去,顺势将匕首送入了它的颈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小狼呜咽一声瘫软在地。
两匹成年的雪狼顿时被她的手段弄得有些惊惧,按着爪子怒意满满地冲她低吼,赵子衿也不在意,敌众我寡,这时候,为了增加己方生存的可能性,自然尽可能地先消灭软柿子。
之后,再来好好对付几个麻烦东西。
赵子衿半眯着眼睛警戒,手中的匕首轻轻一按,变成了一把扁长却十分锋利的长刀,有力地横旦在胸口护卫。
这可是她专门请师傅按他她要求特制的,开路、杀人、防止猛兽,都分外地趁手。
一人二狼就这么对峙着,或许是被赵子衿身上的气势所摄,两匹雪狼呜咽了一会儿,竟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回退去,最后,隐没在赵子衿休息处之后的雪山里。
持刀静立,赵子衿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狼一种十分聪明的动物,且非常善于团队合作,她杀了他们三个同伴,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假动作用来迷惑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任何其他动静,赵子衿稍微松了口气,或许,是真得暂时走了吧。
长刀变回匕首,赵子衿抬脚朝被狼打翻的雪莲盒走去,她进山五六天才找到的,可不能就这么被几匹畜生弄坏了,外祖父的风湿腿还得靠这个了。
摇摇头,打开盒子看了看,赵子衿勾唇,还好,没坏,合上盒子,赵子衿就势转身,查看那个还裹着狼尸但却变得血红的狐裘。
诶,这还是姬非离当年送给自己的,三年了,这样子,也不知道洗洗还能不能穿。
有雪的声音传来,赵子衿耳翼一动,心头立即警惕,飞速地抬臂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射去。
一声轻笑之后,没有破皮而入的声音,但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慵懒笑意,缓缓地从前方传来:“三年不见,子衿的身手快了许多哦。”
有些不敢想象地抬起头,一身银蓝色锦袍的姬非离,竟是真得浅笑着站在离自己不远的雪原里。
愈发沉稳的眉眼和语气,上挑的桃花眼也还是藏满了情绪,波光流转地让人为之沉迷,熟悉的嘴角微微勾着,一字一句地和哑然起立的赵子衿问候着。
很久都没有哭过了,赵子衿却忽然觉得鼻子有了股酸意,眼睛也迅速地热了起来,然而,复杂的言语还没有出口,姬非离忽然迎面朝她扔来三个在阳光的下,反射着淡淡粉色的小东西。
有些猝不及防地接住,赵子衿低头一看,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不是难过,不是伤心,只是,有种莫名的感动袭上胸口。
她手中的三个晶莹剔透的小东西,全是以她为模型的粉红色玉石雕刻,从有些相似,到几乎神似,一点一点地,都能够看出痕迹。
“这是子衿三年的生日礼物,今天是第三年,我刚刚完成了最后一笔,希望子衿不要嫌弃。”微微笑着,姬非离一步一步朝赵子衿走近,袖长的右手中还握着一把细细的长刀,正是他三年来用来雕刻的工具。
“子衿,生辰快乐。”
赵子衿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抬手擦了擦眼角滑下的泪珠,勾起唇,忽然抬臂,狠狠地朝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抱了过去。
“我很快乐,谢谢你。”
感谢你将我救出,感谢你遵守了约定,感谢你,在我自己都忘记了今天是我生日的日子里,祝我,生日快乐!
我是真得,十分快乐!
已经三年了呢。
原来已经三年了。
时间一晃而过,她都差点忘了,她初来时的情景。
……
她还记得,她初到之时,背负无辜人命的痛苦和失败的自卑绝望,狠狠地折磨着自己,哪怕见到了血浓于水的外祖父和舅舅,也依旧无法抹杀而去。
接连一个月的噩梦让她根本无法安睡,再加上不同于江南地带的苦寒天气,双重折磨之下,没过多久,她就再次染病,且由于无心治疗,身体日渐消瘦,连累母亲陪着她日日落泪,直到进山采药义诊的未来舅妈……初七姐姐回来,才动手将她体内的寒气拔去。
然而,身体的日渐康复,却并不代表心理创伤的抚平,反而随着时间的流走,愈发煎熬,最后,竟然导致她连房门也不愿出去,如同一只被失败打败了的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死活不肯再出来。
没办法,母亲和外祖父等人轮番上阵劝说都无用,还是舅舅,和准舅妈商议之后,好说歹说,当懦弱的自己带到了军队的练武场上。
冰天雪地,年后,正月过了,塞北的冰雪也不曾停下,更没有因阳关而消融一些,反而在超低的温度下,凝结成一层层厚厚的寒冰。
光秃秃的练武场上,更是如此。
然而,场上的气氛,却和这严酷的天气,完全相反。
因练武、比拼、武训等等而热火朝天的将士们,全都呼着热热的气息,大声说笑着、训斥着、勉励着,口中喊着训练的口号。
像是完全不同于冰天雪地的另一个地方。
“起来,这样就不行了?太弱了!”
“是,将军!”
“哟,阿赞,输了几百回了,怎么?这回终于打败了你的伍长吗?”
“是将军,小的能和你打吗?”
“哈哈,有血性!有志气,不过,想跟我打,还等你也成了百夫长,打败了都统和副将才行!”
“小的会努力的!”
“这是仇生赞,滑族一个村子的孤儿,父母包括村子里的人,都在羌族一次越冬的偷袭抢粮中被杀死,他被父母塞住嘴绑起来藏在了刚挖的地窖里,躲过了一劫,后来我们赶到时,才将他救了出来,他一个人,报仇心切,孤身一人就想去羌族报仇,被他的伍长劝住,带进了军中,说是学好了本事再去。”
“这一留,都已经一年多了,他伍长说,学好本事,就必须把军中所有比他等级高的人,都打败了,才能去报仇,他一个人从啥都不会,到现在打败他的伍长,都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失败的次数,简直数都数不清,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去挨打个四五回……”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