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金石交加的声音，众人再回过神时，适才还站在众人眼前的姬非离，不知何时，被一根细细的长鞭给卷到了一旁，长鞭的主人正一边将鞭子收回，一边冷冷地对姬非离道“简直废物，还不滚回去！”
握着鞭子的手有那么一刻在颤抖，赵子衿抿唇缓缓走到齐谨则身前。
刚刚，他是真得想杀了姬非离。
有些讶异地呆了会儿，姬非离望着擦肩而过的子衿，又看了看重新被她缠在腕上的长鞭，摸了摸鼻子，忽然笑了。
仿若是忽然拨开了头顶积压的雾霾，透出些许干净温暖的光线，姬非离在众臣回神过后的异色中，坦然地走了回去，十分淡定地在赵子衿刚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呼韩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嘴巴动了动，却终是怕人听到没有出口，姬非离似乎上次受的伤，还没有好……
眼眸重新恢复温和平静，齐谨则的唇角微勾，望着近在眼前，远比画像上生动娇嫩的容颜，缓缓地收回长剑。
“子衿只是什么意思？”
轻和的语气倒是没有一丝责怪，仿若是情人间的呢语。
面无表情地看了重新换上狐狸外套的齐谨则，赵子衿冷冷回道：“没什么意思，这一局我们输了，现在第三局，刚好我们如今是平局，陛下既然已经出手，本王又怎么好意思坐在原处。”
赵子衿话落，齐谨则似乎颇是为难，轻轻皱眉无奈道：“可是，朕可舍不得伤了子衿。”
眼光似有所指地看向赵子衿的双肩位置，微微一笑，赵子衿的眼神也深沉不定，右腕微动，初七曾经指导过设计的，专门教过她用法的蛇鳞长鞭，如同毒蛇一般嘶嘶鸣叫着，带着倒刺，猛地惊起朝齐谨则卷去。
“本王也是……本王更担心，一会儿会忍不住……杀了你！”
纤细的身形挥舞着细长的鞭子，远远望去，赵子衿此刻的攻击，更像是在跳一支飞天之舞。
齐谨则始终浅浅笑着，长鞭时不时地擦过他的衣角，他却也只是挥剑格挡开来，而不愿出手伤了子衿。
“子衿出手如此凌厉，难道真得一点也不念旧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齐谨则侧身躲开一鞭，长剑微折，挡住瞬间变了行迹的鞭子。
“你我之间，有何旧情可念！”冷冷一笑，赵子衿的速度愈发狠绝，旧情？旧仇还差不多！
“可是朕这三年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子衿难道就没想过朕吗？”赵子衿虽未伤到齐谨则，但鞭起的声音却迅猛如风，完全掩盖了二人说话的声音。
“当然……想过，”微微一笑，赵子衿忽地按住手中鞭柄一处凸起，蜿蜒曲折的长鞭猛地如同长剑，直直地朝不曾预料的齐谨则而去，“想你……怎么还不死！”
“叮！”得一声，齐谨则躲避不及，长剑格挡被击退一步，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缓缓抬头，轻笑道：“子衿，还真是无情呢……”
猛然起势的长剑铿锵地与长鞭砸出火花，巨大的力道让赵子衿握着长鞭的手都开始发颤，双眸微眯，赵子衿后退几步，再次舞鞭。
鞭子的长处在于远距离攻击，剑的弱势则是太远便无能为力，赵子衿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但长鞭的攻击范围却依旧在齐谨则微笑着，但连绵密集的攻击下，越缩越小。
如蛇的长鞭猛地一个回头朝齐谨则的脖子缠绕而去，齐谨则像是看不见从后面袭来的鞭稍似的，微微一笑，剑身忽地一横，往赵子衿握鞭的腕下一刺，随即一抬一挑。
手腕麻痹脱力，原本挥舞的长鞭脱手，鞭瞬间瘫软下去，齐谨则微微一笑，刚想横剑架过去，却看见同时对他眨了眨眼，笑得分外灿烂。
心头一沉，还来不及反应，赵子衿整个人已经欺身，快速地扑到了他的怀里，温柔的暖香在怀，齐谨则都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
待及他反应过来时，一把精致却熟悉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子衿嘴角的笑意平静却张扬，微微启唇，缓缓道：“承让。”
齐谨则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将剑收回，有些无奈地瞅了瞅一脸小人得志却分外可爱的女子，宠溺地笑道：“子衿不仅无情，还比以前狡猾许多呢。”
赵子衿笑而不语，随你怎么说，她本来一开始就没打算用鞭子打赢你，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她所做的，不过是当初对呼韩律所做之事。
打不过，她可以取巧啊！只要能赢就行！
然而，众人的惊呼声还没过去，赵子衿忽然觉得耳边一热，齐谨则微微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言语暧昧却婉转轻笑：“难怪墨大人被你伤了之后，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心头一震，赵子衿还来不及追问，肩头一痛，整个人被齐谨则忽然一掌打退开去。
“子衿，朕还都没有说认输呢，你怎么这么大意！”
温柔的容颜宠溺而无奈，语气带着丝丝宠溺，齐谨则笑着摇摇头，望着阴沉着脸，捂着肩膀的赵子衿。
“卑鄙！”姬非离微微皱眉，呼韩律却直接气得跳了起来，指着齐谨则的鼻子大骂，“简直无耻，输都输了，竟然还耍阴的！太不要脸了！”
齐谨则闻言抬眼，眸色平静而带着丝丝冷冷的笑意，望着气得脸色通红的呼韩律，笑着开口道：“族长的意思是，你若是在战场上，敌人还没有杀死你，你就准备放弃吗？”
呼韩律剩下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明显觉得他这话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点了，指着齐谨则“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得好！”赵子衿忽地开口笑道，声音清脆而响亮，看着转过头来微笑的齐谨则，勾唇缓缓道，“既然陛下都这般尽力，本王若是有所藏私，那也太对不起这场对决了，您说，是吗？”
熟悉的右手缓缓抬了起来，赵子衿的笑意温和而淡定。
你都那么不要脸了，我何必还不好意思，直接用枪指着你不是更方便？
齐谨则嘴角的笑意不变，众人除了姬非离外，也都不明白赵子衿这时什么意思，全都看着忽然不说话的陛下，有些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眸色沉静而不可测，齐谨则望着赵子衿明明空无一物却分外危险的右手，心头不禁划过这两年调查得来的消息。
消息是，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人知道她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拿东西到底是从何处来的，但是它的威力，却从当日武岳被击中后的情况和赵府院子的墙上找打了痕迹。
极其强大的破坏力，但找不到任何实物。
就如同现在其他人看着赵子衿手势的不解一般，没有人会猜到，她手里拿着一件惊天地的杀人武器。
齐谨则依旧没有开口，赵子衿却一步一步地逼近，空着的右手几乎靠近齐谨则的胸口，学着齐谨则刚刚的语气，温柔地带着一丝甜腻，缓缓问道：“陛下，这下，您认输吗？”
黑白分明的瞳孔里能看见的自己的身影，齐谨则望着赵子衿好一会儿，才忽地叹了口气：“子衿总是这么认真，适才，你不是已经赢了吗？”
赵子衿……
呼韩律……
众人也是一阵被噎，刚刚还在为陛下的辩驳而找理，这怎么转眼，陛下就自己认输了？
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众人于是默默地垂下眼，也不赞叹，也不唏嘘，您是陛下，您说什么都对。
轻哼一声，赵子衿干脆利落地收回手，后退一步，微微勾唇，眼神却有些深沉。
“陛下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齐谨则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只是意又所指地对着赵子衿暗示了一句：“不是每一句都是开玩笑的，子衿若是有哪里不明白，可以来找朕解释。”
赵子衿笑而不语，眼眸低沉。
他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清言受伤了？
无数的疑问压在心头，却无法当面问出口，赵子衿尽量面不改色地退回自己的位置，适才这场比武，算是他们赢了。
只是，她此刻的心思，却俨然已经不在比武之上。
有人又拿了一个坐具过来，赵子衿跪坐下去，呼韩律担心地凑过去：“一一，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赵子衿摇摇头，说了句“没事”，心思却有些走了。
眼神不觉得地瞥到一旁淡笑的姬非离，赵子衿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把准备伸过去探脉的手给缩了回来。
“你怎么样？”
平静的声音里有赵子衿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烦躁，姬非离顿了一下，微微勾唇，摇摇头：“没事。”
呼韩律看了二人几乎一致的说法的脸色之后，默默地闭上了嘴，明明都有事……
之后的晚宴也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刚才的对决侥幸赢了，但是，赵子衿也明显感受到，在齐谨则为帝的这几年里，整个氿焱确实在朝着繁盛的方向发展，至少朝中，比先帝在时要活跃许多，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当然，只是对氿焱而言。
心思始终有些游走，赵子衿肩头也有些闷疼，无心再在这里待太久，又坐了一会儿，赵子衿便找了个理由直接走了。
她实在不想看见齐谨则那张让人想要撕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