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愁眉苦脸地望着吊针，再看看自己肿得像猪蹄一样的手臂，觉得人生灰暗，生无可恋。
她最近到底是交了什么霉运？二十七年的倒霉全在今年井喷了。昨儿半夜出了车祸之后，她胸口重重撞上了方向盘，疼得她以为胸口骨头断了，谁知道一抬左臂就懵了，左窗玻璃碎裂，她的左手臂上扎了好多碎片，鲜血哗哗地流，而她，竟然没有感觉到痛。
当时有好一会儿她以为自己死了，吓得她连掐了自己好几下，然后慢慢地，痛感才开始蔓延。之后就是报警，送医院医治。除了手臂，她没别的伤，只是夹碎片的过程吃了很多苦头。
怕爸爸妈妈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医院撑着，还以为包扎完就回家，哪知道医院又要留院观察，怕车祸撞坏了其它地方。于是她又被医院拉去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检查完毕就安排她挂点滴，医生说怕手臂发炎，挂一挂比较好。杨意觉得医院就是纯粹想坑她，但人在案上，不得不挨宰，挂就挂吧。
忽然，她感觉一阵风吹来，吹得她一身疙瘩都站立起来。看看周围，明明窗户关得紧紧的，哪来的冷风？顿时，一股阴森诡异的感觉笼上了心头，最近这么地衰，她会不会是……被鬼缠身？
这样一想自己都恐惧地发抖了。“呸呸，这世上没有那种东西。”她自言自语。
又是一阵风吹来，不经意转头看了眼入口，一个男人流星大步地走过来，带着急切和焦躁，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慌张，可此时他的情绪毫无保留展露地在她面前。
杨意怔怔地看着他。他怎么会来？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步伐相对慢很多的张楚宁。
她还没有得出张楚宁怎么和王家泽一起到医院来的结论，某个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到她面前了。
王家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杨意。头没事，脸有一点擦伤，腿似乎正常，只有左手包得和木乃伊一样。王家泽目光严厉，“谁撞的你？报警没有？”
杨意尴尬，“我自己撞的……”
王家泽动作停顿了一会，转头对慢悠悠走来的张楚宁说，“不是说很严重，在抢救吗？”
“不那样你开车怎么会跟开飞机一样快？”张楚宁一副不关我的事的样子，“反正你有钱，也不在意那几张红灯罚单。”
杨意的心陡然一跳。他很担心她？
王家泽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蹲到杨意面前，伸手摸了摸她受伤的那只手。“断了？”
“没断。”杨意说，“就是有些玻璃碎片扎进了手臂而已。”
“成刺猬啦？”张楚宁弯下腰，在她脸上拍了拍，“你啊，才分开多久你就出这等大事，要不是我兄弟来这边办事看到你，我还不知道呢。你是不是也没告诉叔叔阿姨，就自己一个人来医院？”
“我能走又能跑，不想告诉他们让他们担心。”杨意说，“反正吊完针我就可以回公司了。”
“这样还要上班？”王家泽真想打开她的大脑看看构造。
“不然那么多工作你帮我做吗？”
“可以，我让欧阳凌过去帮你。”
“我看不上欧阳凌。”
“那我给你准备个顶级律师团，好不好？”王家泽的语气阴冷，眼神危险。
张楚宁斜睨着两人，明明相处得不错呀，爱意满溢，火花四溅。王家泽对杨意是有心的，杨意对他也并非无意，如果真的有误会，为什么不摆到明面上来说？
杨意稍微抬起眼睛就撞上张楚宁坏兮兮的眼神，张楚宁耸耸眉毛，她也耸耸眉毛，两个人眼神交流地异常热络。
“所以你耸眉毛是干嘛？”杨意吐槽，“我一个信息也没接收到。”
张楚宁翻个白眼，“有了男人和我一点心灵感应都没了，可见语言交流多重要。”张楚宁捏捏她的脸颊，王家泽转头剜了她一眼，张楚宁挑衅地问，“怎么，捏一下你都心疼啊？她可是我从小捏到大的！”
杨意囧，拉着张楚宁的手：“你今天怎么有时间？”
“去找王家泽咯，”张楚宁说，“看你没什么事，我也该回局里了。”她转头看王家泽，“杨意先交给你，好好照顾她啊。”
王家泽傲慢地嗯了声，“当然。”
张楚宁拍拍杨意肩膀：“我先走了，有事情随时打我电话。”
张楚宁一走，杨意就觉得面对王家泽有些尴尬。那天晚上两人不是“友尽”了吗？不是说连朋友都没法儿做了吗？
沉默了会儿，杨意受不了这个气氛，便说：“其实没什么大碍，不用特意过来的。你也走吧。”
王家泽扫了她一眼，“这么急着赶我走，和我无话可说？”
“……你很忙。我不敢耽误你。”
“我就愿意被你耽误。”他带着情绪，说话语气也不那么好。
杨意看了看他，点头，“那随便。”
王家泽气的倒不是她的态度，气的是她怎么这么倒霉，开个车能撞护栏上！不是老司机吗？不是说车技好得很吗？“疼不疼？”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杨意也不自觉地将背上一根根竖起的刺给收了下来，“还行。”她自嘲，“估计最近受伤次数太多，皮肉都麻木了。”
王家泽望着她片刻，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杨意怔了怔。他不是不再理她了吗？
感觉到他将她抱得更紧，她的心又酸又痛。昨晚，当车子猛然撞上护杆失控飞出去的时候，她是害怕的。她望着不知道从哪儿流出来的血沾满她的手，她颤抖着拿出手机，第一个想拨打的人竟然是他。
可是，是她把话说死了啊，她又怎么能打给他？
杨意往下挪了一点，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王家泽低头看着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耳边很轻地说：“对不起。”
她从来没在高傲的他口中听过这三个字，一时听到，竟有些茫然。为什么对不起？如果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她说吧，那天晚上，是她比较失礼。
王家泽转头在她额角一吻。杨意的心又是一抽，有想哭的感觉。也许是昨晚到现在情绪压抑地太厉害，被他一煽动，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静静拥抱了片刻，王家泽分开距离，他的目光抚过她略显苍白的脸。才几天不见，竟然瘦了，竟敢瘦了！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连肉都明显比以前少了。“晚上米其林，让厨师给你炖猪蹄，以形补形。”
杨意本想怒目相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敢说我这是猪蹄试试！”
王家泽伸手拂了拂她耳边凌乱的头发，收起了笑脸，眼神关切：“一晚没睡？”
杨意点头，“嗯。”
“很困？”
“嗯。”
王家泽站起来，掸掸挺直的衣角，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伸手向她：“手机借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