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轰鸣而下，身旁依然有人走走停停，杨意却仿佛再也看不到别的风景，她的眼中只剩下他。
白色亚麻休闲衬衣，浅色长裤，俊脸如同水墨丹青，漆黑的眉眼，那双黑色瞳仁没有盛着任何情绪，只是映着她的身影。
十个月未见，杨意比刚分开时的状态好多了，圆润了，皮肤又像以前一样恢复健康的光泽，今晚盛妆打扮，妆容无懈可击，越发显得明媚动人，最令他惊喜的是她这一头长发，柔顺地趴在肩头，顺直而黑亮。她穿着的这件衣服，是他们去香港买的吧。那时的她穿得太瘦了些，现在刚好，裸露的肩膀瘦不见骨，绵软白腻的模样。她还是在他脑海深处的样子，没有变，或者说，更美了，那张娃娃脸终于有点儿成熟女人的风韵。就这样默默地对望着，仿佛陷入一个神秘的世界，沉溺在其中，再也出不来。
远方一声炸雷，声音之响，让附近的女士大惊失色，尖叫起来。这尘嚣的声音拉回了他们的思绪。
王家泽低醇的声音在她头顶：“上车。”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嗯。”
王家泽打开车门，杨意想应该和郑子唯打声招呼，便回头道：“郑先生，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郑子唯的表情带着几许思考，意有所指地看向王家泽：“这位是……”
杨意却没打算替他们介绍，也没打算给郑子唯答疑解惑。和郑子唯道了再见，杨意坐上副驾驶，看着王家泽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他似乎稍微清减了，精神状态却也很好。杨意想，其实他们俩都是很坚强的人，如她所见到的那般，他们即使分开，也各自过得“很好”。
王家泽踩下油门，车子滑入了雨幕中。雨下得很大，雨刮器来不及将雨刮净，玻璃窗就又模糊了。
分手十个月的恋人，再次见面，却是在同一辆车里，杨意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展开话题，明明有那么多事情想问，明明有那么多话要说，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王家泽率先打破沉默：“那个男人是谁？”
杨意答：“一个朋友的朋友。”
“烂桃花？”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杨意被噎到：“呃，也不算吧，才刚刚认识。”
王家泽略略颔首。
又沉默了下来，车厢里除了打在车顶上的暴雨，便是冷气的嘶嘶声，杨意转过头，望着他。
这个300多天未见的人现在就近在咫尺，她可以嗅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是她曾经迷恋的香气。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袖子挽了两挽，手臂结实而充满力量，他还是那样英俊，还是那么令她心动。杨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是你先放开他的手，现在又做这样的姿态做什么呢？
王家泽目光拂过她握着手机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他们的订婚戒指。这让他多少有点儿愉悦。他问道：“这么久不见，你好吗？”
杨意调整心理状态，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更霍达点儿：“还不错。你呢？”
“挺好。”
“现在常住美国？”
“这次回来暂时不走了。”王家泽看了她一眼，说。
杨意的心陡然一跳，也许是自作多情吧，她觉得他这一句话就是他的宣告。这让她的脸颊发热起来。“听说你放弃了正泽集团。”
“嗯，我选择当一个不那么累的人。”
“那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有几家科技公司，不属于正泽集团。那是我真正的自己的事业。”王家泽没什么情绪地说。
杨意有听他提过。她点点头：“我相信你不管在哪里，都会把事业做得很好很强大。”
“对我这么有信心？”他看她一眼。
她笑笑，目光真诚。杨意打量着车子内饰，她已经好久没坐这辆车了。车子还是王家泽固有的风格，内饰简约，不会有多余的饰品，只是不知，是否有别的女人占据了这个副驾驶的位置？
两个人复又沉默下来。杨意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和王家泽报地址，她说：“送我回公寓吧。”
王家泽看了她一眼，黑眸危险地一眯。“这么久不见，不打算聊聊，就要回家了？”
“聊了又怎么样呢？”杨意垂着眼眸，“最后还不是要殊途陌路。”
气氛顿时僵住。两个人的胸口都猛烈地抽疼起来。
“为什么戴着这枚婚戒？”他故意地问。
杨意低头看了看纤细指间的粉钻：“挡桃花不错——”
“退婚的时候，你把礼金和不动产权都退了，为什么这枚戒指没还我？”
杨意伸手在戒指上轻抚着，沉默着。忽然，她扬声说：“我们签过婚前协议，里面也列明了即使退婚也只退礼金与不动产权，其它一概归我。我才是物权人。所以不存在‘还你’这种说法。”
很好，很具有杨意律师精神。“那么杨大律师，法律有规定怎么赔偿被退婚的那个人的精神损失吗？”
他的语气没有责怪，倒像是在求安慰。杨意其实有点想笑，可她忍住了，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规定，一般当事人都会私了，如果实在不行，你可以起诉我。”
“告一个律师，我没那么想不开。”王家泽的唇角弯了起来，转头看她一眼，“拿别的补偿我吧。”
和他像以前一样说说俏皮话，唇枪舌战，她是如此愉悦。杨意不知道别的“前情侣”重逢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他们这对前男女朋友，几个眼神，几句并不亲密的话，却让关系自然而然地拉近了，仿佛他们不曾分手过似的。
由于大雨，路上车子都开得缓慢，自然而然开始堵车。王家泽架在支架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依然是单调无比的铃声，杨意瞄了一眼，来电者是温柔。
温柔是谁？人名，代号？杨意满腹问号。
王家泽却没有打算接电话的样子。杨意不由问：“不接吗？”
他不语。
“因为我在，不方便接？”杨意故意地问。
王家泽下一秒就按下了通话键，并按下了扬声器。
“喂？”他的声音冷淡。
“王总，王总，我看到你的车了。那是你的车对不对？我在南京路的公车站这里。”温柔的声音急切地传来。
王家泽冷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下大雨了，我等不到公交车，也打不到车……所以，你能不能……你会不会方便载我一程……”
王家泽把手机递给了杨意：“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