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瞬间红了一张脸。
易斯言身上的味道陌生而熟悉，让她安心，却又觉得十分慌张，两只手不住地去推开易斯言的手臂。
而易斯言似乎是在梦中察觉出了宋乔的拒绝，皱了皱眉，手底下搂得更紧了些，稍稍张了张口，呢喃似得唤出一声，“梦梦……”
声音不大，可宋乔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就轻了。
她轻颤了颤身子，缓缓低下头，只觉得脑子里头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大清楚似得，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梦梦？”宋乔跟着他叫了一声，嗓子却哽着，出口的嗓音带了嘶哑。
是凌秋梦？易斯言……把她当成凌秋梦了？
宋乔的脸倏然变白，心里的酸涩忽然一股脑地涌上来。
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况了。
明明恨这个男人，恨他让自己失去父母，恨他让自己失去孩子，恨他让自己一腔深情错付，可是这个男人稍稍的一点温柔就可以让她松懈，稍稍的一点作为就可以让她爱恨交织。
她该怎么做？她该怎么做？
宋乔茫然地看着床边的橘色灯光。
身后的易斯言不明白她的想法，只是察觉她松了力道，下巴在她头上轻轻蹭了蹭，没完似得又唤了一声，语气说不出的温柔缱绻，“梦梦……”
昏黄的灯光下，宋乔面色乍然惨白，一时什么心思都找不出来，脑子空白地松了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墙上的电子表已经显示到了十一点，耳边一切声音都消散了，这个城市骤然就陷入了沉寂，安静的让人几乎心生绝望。
宋乔闭了眼睛又睁开，无声的呼出口气，带着星点潮湿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那盏橘黄色床头灯。
直到天色泛白，耳边响起闹钟的声音，死死环着自己的手臂才终于有了动静。
易斯言收回胳膊睁开了眼，神情有一瞬错愕，皱着眉把宋乔翻过来，“宋乔？”
他的脸色很难看，冷眼看着宋乔，语带斥责和质问，“你怎么在我床上？”
宋乔睁开眼，安静地直视他，“易总自己想想。”
易斯言的气恼一顿，看着她的眼怔了怔。
宋乔这会儿的脸色差极了。
她皮肤本来就白，又一夜没睡导致眼底生出了些青黑，加上那不同于往日的平静眸子，整个人此刻仿佛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厌世的气息。
易斯言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心里生出几分烦躁。
宋乔的眸子……他似乎在哪看过这样的眸子……
他尚没有想清，脑子里就突然闪现出昨晚的记忆。
宋乔探他的额头，宋乔给他送药，宋乔扶他，宋乔……
他……
“我……”易斯言呼吸一滞，半晌看着宋乔抬了抬手，想去触碰她的眼睛，又惊觉不对骤然缩回，看着那双眼睛吞咽了一下，才哑声开了口，“……抱歉。”
宋乔怔了怔，泛白的双唇蠕动了两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下了床，朝着易斯言平静地点了点头，“易总自己注意身体，我去收拾东西了，待会儿还要开会呢。”
又来了，那股奇怪的感觉。
易斯言禁不住皱着眉去拉她的手，嗓音低柔了几分，“宋乔……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地行为，昨晚的事，还是谢谢你了。”
“嗯。”宋乔似乎若无其事地应了他一声就轻轻甩开他的手，离开了这里。
易斯言皱着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压不住自己心底莫名的感觉，只能烦躁地抬手揉了揉额头，起身洗漱。
跑回自己房间的宋乔背靠着门，面上的表情怔怔的。
那样低柔的嗓音……
她昨晚睁着眼听了几句？她以前又得过几句？
宋乔没数，或者说，她下意识地不敢去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话对失败者来说就是一道致命的刀伤，能鲜血淋漓地暴露出失败者的懦弱。
而在这场婚与爱的对比里，就算她是爱得最惨烈的那个人，却也无疑是最大的失败者。
……
谈判会开始的时候，宋乔的思绪还是很乱。
她坐在易斯言下首一位，无趣地拿着笔，一会儿戳戳桌面，一会儿又无聊地转了转，易斯言瞥了她几眼她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易斯言突然伸手拿过被她按揉了好一会儿的报表，她听着耳边突起一阵吸气声才恍然回神，去看下首面色各异的同事。
半晌后又转头去看易斯言，无声地咬了咬牙。
不就是个男人吗？
她都换了个身体了，还不许换个人来爱？
这么一想，宋乔瞬间觉得舒服了许多。
看着易斯言的那张脸虽然还会想起昨晚的事，也还会觉得心底酸涩，可到底是有几分看开了。
而且……
宋乔咬了咬唇。
而且她这么念念不忘渣男做什么？她还要合着乔安榆一起对付他呢！
这么一想宋乔就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对，要是易斯言借此来降职，那她好像是无话可说……
所以会议一结束，宋乔就一直跟在易斯言身后。
易斯言察觉到她的跟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她，“不气了？”
宋乔怔了怔，顺着他的话笑了笑摇头，“没有没有，我刚刚也走神了没做好，谢谢易总解围。”
易斯言看着她的笑容，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总算松去了大半，嘴角弯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下午也没什么事了，听说L市这里风景人文不错，放你半天假，就当作早上的歉礼。”
最后宋乔站在写字楼下，茫然地看着来往的车辆。
“姑娘，去哪啊？”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宋乔面前，司机探头看了宋乔一眼。
宋乔下意识问了一句，“这里有什么人文风景吗？”
司机闻言愣了愣，突然笑着看她，“小姑娘外来的吧？我们这没啥人文风景，不过倒是有个很出名的画展，这几天刚好开了，你要去看看不？”
画展？
宋乔闻言，骤然想起L市确实一直有个画展很出名，她还是乔安暖的时候也去过几次，里面的画都很有意思。
这司机说的应该就是那个画展。
当下宋乔就不再犹豫地上了车。
司机见她上了车，也高兴自己又接了生意，“姑娘放心，这画展的路我今天跑了七八趟了，给你抄个近道，保准三分钟就到！”
宋乔闻言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声，一直阴郁着的心情有了点儿难得的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