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何府。
仆役们将最后一箱礼物抬到了马车上,拉着马车的马打了个响鼻,在原地轻轻踱着步,想必是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若不是想着永宁真人不是追名逐利之人,何家恨不得将谢礼装满十辆马车送到庆生堂。永宁真人毕竟是救了何府寄予厚望的何青书,同时他地品丹师的身份,也值得何家用尽一切手段和利益去建立关系。
何府总管一身青衣,将最后一块布盖在了马车后的箱子上,躬身站在了一旁。
何鸿祯坐在前头的马车,何荣和何青书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何荣苍老的声音从马车的帘子内响起:“出发吧。”
两驾马车一前一后,从何府门口驶出。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神色恭敬的何府总管,在看到何荣三人马车走远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神鬼莫测的笑容。
“都进去干活吧。”他吩咐周围的何府仆役回到院子中,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作为何府总管,他在仆役中威信很高。原先在周围帮忙抬放送给永宁真人贺礼的那些仆役,听到他的吩咐后都纷纷散去。
他嘴角的笑似乎更浓了一分。
只见他走入何府内,穿过幽静的花园,最终来到花园深处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他在木门前停下,谨慎地四处打量着。一股庞大的精神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就连他脚底的树枝都在地上轻轻颤动着。
“什么人!”
木门内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喝,紧接着,又传来彭的一声,显然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
何府总管将手贴在木门上,木门上光晕流转,竟然刻着一座阵法。这阵法守护着门内的东西,道道光晕将何府总管的手一下子弹开。
“呵,雕虫小技。”何府总管不屑地轻笑一声。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灵力从他的指尖透出。同时,他的面庞竟然开始变幻,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人明显是中年的年纪,却长得身为英俊,甚至有一股妖异的感觉。
在他阴狠的灵力之下,木门上的阵法如同被腐蚀了一般,连同木门化成了飞灰。
妖异中年人在门口布置了一道灵力结界,防止有人跟着他进来。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入木门后的一间小院。小院的地上躺着一个七窍流血的老者,身下是一滩黑色的血液。老者一动不动,显然是没了气。
中年人从老者的身上跨了过去,再次用灵力腐蚀了小院内门上的阵法,轻松走入一间书屋之中。
他走在书架旁,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一个刻在墙上的钥匙孔漏了出来。
中年人取出一个钥匙,一边将钥匙插入到墙上的孔中,一边自言自语道:“怎么都喜欢将机关摆在书架上,看来我要提醒殿下换个方式放机关了,不然太容易被识破……”
随着钥匙的插入,书架和墙一同向两边退去,露出中间的通往密室的入口。
中年人一个闪身跃入密室之中,将密室内的灯点起。他环顾四周,强悍的精神力肆无忌惮地在密室周围扫描着,最后将眼神定格在了密室墙壁上的一处凹陷处。
“找到你了。”中年人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一探手,墙壁内的暗格就被打开,一卷蓝皮封面的册子摆在暗格之中,此时显现出来。
中年人拿起册子,微微翻开了几页,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收好册子,整个人如同墨水一般,在空中渐渐散开,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若是谢学凡在这里,一定认得出此人消失时用的道术,与曹国师使用的一模一样,都会先在空中留下点点墨迹,然后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伪装成何府总管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学凡麾下,原中州国兵部侍郎,现执掌影卫的澹台明。
……
庆生堂。
何荣,何鸿祯,何青书三人拜访永宁真人,双方交谈甚欢。
几人在庆生堂的二楼,十分幽静。庆生堂的二楼向来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极少数的王公贵族来到庆生堂,才会被永宁真人允许上二楼。在金陵城中,若有谁能够上得了庆生堂的二楼,得到永宁真人的单独召见,那也是件不得了的谈资。
楼梯上突然响起脚步声,一个童子从一楼低着头,迈着小步走了上来,手上稳稳地端着一个盘子。
小童来到几人身边,跪着将盘子举在头顶:“此乃我家真人亲手调制的药茶,请贵客品尝。”
闻着沁人心脾的药香,何荣呵呵笑道:“真人太客气了。能够喝到真人这儿的药茶,真是我们的福气。”
一旁的小厮将茶端给了何荣三人。三人拿起茶杯抿了几口,顿觉身体内涌起一股热流,丹田和经脉都被温养了一遍,三人顿时赞不绝口。
永宁真人微笑点头还礼,然后对着小童轻声道:“你下去吧。”
小童应了一声,起身下了楼。
何鸿祯看着小童下楼的背影,笑道:“真人,金陵盛传,您收了三位弟子,其中大弟子和二弟子已经出师,而有一位小弟子依然在您身边,由您亲自教导。刚才那位小童子,莫非就是真人最小的弟子?”
永宁真人抚了抚长须,呵呵一笑:“尚书大人果然目光如炬。不错,刚才那位便是我的三弟子,很小的时候便跟在我的身边。今日若不是招待贵客,我也不会让他上来的。”
何荣肃然起敬:“何家已经受了真人天大的恩惠,本该是何家敬奉真人才是,岂能让真人的弟子为我等奉茶?”
永宁真人依旧是一副高人模样,微笑地摇了摇头:“无妨,无妨。”
只是他的眼神中带着的深意,只有狡诈如狐的何鸿祯捕捉到了。不过,何鸿祯也只是冥冥之中觉得永宁真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他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对何荣轻声道:“父亲,已经正午了。”
何荣瞥了一眼窗外,呵呵笑道:“今日与真人闲聊,真是痛快,下次再来拜访真人。”
何鸿祯带着何青书施了一礼:“大恩不言谢,日后真人有需要我们何府的事情,尽管吩咐。”
永宁真人摆了摆手:“阁老和尚书大人客气了,医者治病救人,本分罢了。几位请。”
永宁真人让童子将何荣三人送出了庆生堂,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站在窗外,看着楼下何府的马车。
远处,一个何府的侍卫骑着马,竟然在金陵城中飞驰而来。沿街上,不知道有多少摊子被他打翻,百姓们纷纷让道。
换作是别人,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早就将他扣下了。金陵城中飞速纵马,除了递送加急文书或者塘报的军士,以及巡天司的人外,没有人有权利这样做。
可面对着拿着何府牌子的侍卫,五城兵马司却不敢随便抓人,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看着自家侍卫纵马而来,庆生堂门口的何荣三人脸色一变。
见侍卫翻身落-马,跌跌撞撞来到自己身前,何荣喝到:“发生了什么大事,竟如此慌张?”
侍卫急着赶过来,单膝跪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爷,太牢爷,大事,大事不好了。”
“你把话说清楚!”何鸿祯沉声道。
“有人,有人闯入府里的禁地了!”侍卫低着头,肩膀起伏着,眼中还有说不出的惶恐,“下人们是路过花园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什么?!”何鸿祯双目瞪圆,提高了嗓门,“我不是吩咐过,谁都不允许进入吗?”
侍卫被何鸿祯吓得不轻,匍匐在地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的刚才已经让府内所有人集结,挨个搜身,都没有发现。只是,只是……”
“快说!只是什么?”何荣一双眼神出奇地锐利,身上的气势已经压在了侍卫的身上。
侍卫的双肩耸动得更加厉害了,小声道:“只是不见总管的身影。”
何荣和何鸿祯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脸色大变:
“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