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看见这尾巴飘过去后，季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放下手中掌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欸？”
门口空荡荡，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尾巴存在。
自己莫非眼花了？
他们所在的这间体验包厢其实并不对外预约，嚣张霸气地单独征用了一整条走廊，拉开门就是可以俯瞰北城的透明玻璃幕墙，必须要走到走廊尽头，才会看见一扇通往露天咖啡厅的门。而绕过拐角，则是星罗散布的其他游戏体验厅了。
鉴于某只鸟的前科，季然本准备去露天咖啡厅所在的平台探一探，可刚走到拐角处，他就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咚”。
什么声音？
季然狐疑地扭头，看向距离露天咖啡厅最近的游戏包厢。
他的听力很好，区区一扇隔音门对他起不了丝毫屏蔽作用。他甚至还可以清晰分辨出游戏里传出的人声与游戏玩家在房间内的交谈声。
如果他没听错，这是拳头击在人体上发出的声音？
片刻后，季然面色冷肃地跑去了前台。
这次接待他的换了个看起来很沉稳的职业女性，对方刚微笑着让他去休息室慢慢叙述，就被急促打断，“A304包厢，我怀疑有人在里面打人！”
“您稍等。”
对方面色一变，飞快地调出了A304房间的预约信息——是六名二十左右的学生。
季然看着预约信息，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如果你们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假装走错房间去探一探。”？
“欸？小季先生，等等，我有办法。”
女子急急阻止。
片刻后，一名穿着侍者衣服的安保推着零食车敲响了A304的房门。
跟在后面的季然清楚地听见里面的笑骂戛然而止，忍不住攫紧了拳头。
“谁啊？”
沙哑不耐的男声传了出来，和之前笑得最大声的赫然是同一人。
“您好，今天我们的体验馆做活动，给每个包厢都送一份零食饮料套餐。”
“放门口就行了。”
里面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度，仿佛有些不耐烦。但季然却突然神情骤变，用尽全身力气，踹开了门。
“小季先…”
推着零食车的安保小哥哥都呆了。
可很快，他就倒吸了口冷气。
虽然几名大男孩迅速地用身体遮挡，这位妖修伪装的安保还是在门开的刹那就瞥见地上正蜷缩着个人！
季然更是直接就这么冲了进去，狠狠推开挡住视线的高大男孩，胸口激动得不停起伏。
他知道自己冲动，可是忍不住。
听见被故意用高分贝遮掩的呻吟时，他的理智“咔嚓”一下就断了。
游戏室内一片混乱，似乎有人还想揍他，但不知被谁给挡住了。
季然麻木地屏蔽了一切喧闹，缓缓蹲在蜷缩的男孩面前，迟疑了几秒，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别怕。”
登记资料有二十岁，可看上去仿佛未成年的瘦弱男生神情木然，没什么表示。季然默默地缩回手，从裤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巧克力糖，塞进了对方手心。
“小季先生别担心，救护车和警方都到了，我把他背下去。”
伪装成安保的侍者在旁安慰。
他总感觉小季先生和平时的可爱模样不太一样，看起来还怪、怪可怕的！
“嗯，辛苦了。”
季然站起来，看着他将人背下楼。
喧嚣的游戏室骤然安静下来，唯有地上零星的血迹，显示着刚才发生过什么。
季然呆在这里没有动，莫名觉得空调吹得有些冷。
可没一会儿，背后突然暖了起来。
他缓缓地回头，看见自己背后贴上了一个毛绒绒的胸膛。
“啾！”
不知何时跑进来的大肥啾小心翼翼地弯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校园凌霸，我也遇到过。”
季然想起登记资料中，几人的同学关系，突然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会儿，他才上初中，失去父母没多久。
桐里街有关心他的左邻右舍，自也有没事说闲话的长舌怪。
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说他命中克父、克母，克死了自己亲生父母又克死了养父母，是个煞星小怪物。
说小孩子不辨是非有些太纵容他们了，某些孩子大抵就是早早染上了恶的那一面，在这样的谣言中，更加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使坏的理直气壮。
譬如和季然同一个学校，又住在同一个社区的某几个人。
天真的小季然以为大家算是邻居，对人毫无防备心，就这么被同龄人用“一起玩”的理由骗去了一个网吧。
网吧，是黑网吧，只要不打死人，在这里怎么斗殴都没人关注，也没有人会分享自己的同情心。
季然还曾经觉得自己命挺硬。
现在想想，疼也好、恐惧也好，都不太记得清了，倒是一夜过后自己又再次活蹦乱跳的经历特别记忆犹新。
也许那会儿，他就已经开始展现出不一样的能力了。
可是其他人呢？
没有如他一样强大治愈力的人呢？
就算有人和他一样幸运，揍在身上的伤能好，揍在心上的能好吗？
对人性的怀疑、对自我的否定，精神上的凌辱，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吧？
季然恍惚想着，忍不住伸手抱住大肥啾的脖子，将脸埋在了它的毛毛里面。
大肥啾伸出小翅膀，笨拙地用翅膀尖戳着季然的背，试图安慰。
这戳还不敢戳得太用力，生怕一个不留神，又把小朋友给送进医院里了。
“别戳了。”
季然哭笑不得地抓住捣乱的小翅膀。
轻轻在背上戳来戳去的翅膀尖宛如一个大号的痒痒挠，实在是、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
“然然，你去哪了？我怎么听见外面有些乱，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季然的手机响了起来，传来程楠关切的嗓音，“我出来找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就是……”
季然正绞尽脑汁找理由，对面却不知脑补了什么，突然一顿，语气无奈道，“我懂了，不打扰你了。”
打扰什么了！
季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崩溃。
他在室友们的心中究竟是怎么一个见色忘友的形象啊！
“啾！”
大肥啾却很高兴，表情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冲着季然伸出小翅膀。
也许是想起往事会让人脆弱，季然鬼使神差地牵住了这只小翅膀，被一路带去了同层的休息室。
“啾！”
大肥啾示意季然在沙发上坐好，自己颠颠跑去饮水机，抬爪，摁了下去。
季然看得胆战心惊，刚站起来想自己操作，就见大肥啾特别驾轻就熟地用翅膀捧着水杯，翘着爪关上饮水机，摇摇摆摆献宝似的献上了一杯温水。
“噗。”
季然终究没绷住，悄悄翘起唇角，在肥啾的头顶抚摸了一把。
摸完了，他才突然想起，不是说好了不将骗婚这事说清楚，就不理啾的吗！
都怪毛绒绒太犯规！
季然气鼓鼓盯着面前的大胖鸟，大胖鸟却深受这一摸的鼓励，颠颠掏出个平板电脑。
上面，是凰天集团的俯瞰图。
大肥啾叼着电容笔，“嗒嗒”在平板上敲字。
“我的！”
隔了几秒，又用翅膀翻了页。
这次是市郊的森林公园。
大肥啾继续敲字，“我的！”
接着，是松鼎楼、是昆山玉苑小区、是数个让季然看得眼花缭乱的北城地标建筑，甚至还有一座私人博物馆！
大肥啾不停敲敲敲。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季然挑眉。
所以，这是在向他炫耀自己有多壕吗？
大肥啾翻到最后一页，红着毛毛骄傲敲下最后俩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