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焕舟与景攸离开北城的当天晚上，北城大学出了事。
手机铃响的时候，季然正在熬粥。
松鼎楼送来的新鲜海蟹，辅以瑶柱、虾仁和鱼片，再混上三分之一的糯米熬炖出来的海鲜粥软糯咸香，最后撒上层自己炸过的小虾米、章鱼脚和海带结，香脆爽口得能让大肥啾独个儿解决掉一大锅！
打从知道家里的凤凰还在发育骨骼，季然每天晚上都要特意给它开个小灶。
大肥啾也很贴心，用翅膀卷起季然的手机，帮忙调到公放。
石破天惊的一嗓子，让季然的锅勺“砰”地一下摔到了地上。
“然然，阿楠被人捅了！”
“你别慌，我已经委托熟人和医院那边打招呼了，救护车送到了就能抢救。”
陆忱试图安慰自家小朋友。
季然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飞驰的灯影，下唇已被咬得有些发白。
接到电话，他条件反射就朝门外冲去，被陆忱拖了回来，强迫他等着自己开车陪同。
事发突然，学校那边也慌了，直接联络的最近医院。
短短十分钟车程，对季然而言却似有十年一样漫长。
直到下车，他还条件反射地抓着陆忱的手，都没发觉自己究竟已经用力得让大凤凰都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
可陆忱没挣扎，反而安抚地拍了拍小朋友的后背。
两人抵达的时候，救护车同时停了下来。
看见室友苍白的脸颊与紧闭的双眸，季然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没有勇气走上前，生怕从医生护士的口中听见什么不好的话语。
陆忱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可刚迈出一步，就被小朋友给拽住了。
“我马上回来。”
陆忱拍了拍季然的手。
季然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被拍了拍，也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可当陆忱和其中一位医生聊完回来，却发现就这么短短一分钟，季然的后背已是一片濡湿。
“去车里把衣服换了。”
陆忱皱眉。
季然拽着他的手没动弹。
凤凰的体温偏高，暖意顺着掌心传递过来，让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
“我去看看楠、楠哥。”
“已经进抢救室了，我问了医生，没捅到脾脏，不会有事的。”
陆忱安慰小朋友，却发现季然似乎压根就没在听他说什么，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朋友的状态不太对劲！
他放弃了劝说，紧紧拽住季然的手，用这种方式给小朋友增加安全感。
急救室外的灯亮了几乎整夜，季然也在外面坐了一整夜。
校领导、学生会成员、王陵川与殷弦，还有程楠的父母、警察，在他身边来来去去，似乎都没能打破他自己的世界，直到绿灯亮起，沉默了一晚上的年轻人才骤然抬眸。
“暂时脱离危险期了，观察二十四小时，能醒过来就没事。”
短短一句话，犹如大赦。
季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坐在椅子上没动弹，就连程楠被推出来都没上前查看。
小朋友果然不对劲！
陆忱皱眉，愈发的担心。
直到走廊重新归于宁静，季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又…”
他没说下去。
那些恶意中伤的流言蜚语，多少还是在年幼的心中留下了些阴影。
午夜梦回，独自生活的年幼男孩忍不住也会拷问自己，是否真的是他将自己的父母“克”死了？是否真的是和他亲近的人都会被他伤害？
所以他才被亲生父母遗弃，所以好不容易收获的亲情得而复失，所以那些对着他和蔼可亲的“亲人”在养父母离世后立刻对他不闻不问，避如蛇蝎。
“楠哥他对我很好。”
季然有些语无伦次地接上了这么一句话。
帮忙老师整理档案时无意看见他的亲属信息写着“离世”后，就默默地担当起了兄长的职责。
明明家在北城，却鲜少回去，自习喊他，逛街喊他，看见打工信息帮他留意，遇见节日呼朋唤友拉着他出门一起玩闹，平时更是护犊子一样护着他，谁敢说上一句坏话，立刻撸起袖子用单薄的小身板上去帮他干架。
在他心里，程楠已经是替代亲人的存在了。
结果，程楠也突然遭遇了意外…
内心深处封锁的所有阴霾齐齐涌了上来，让他瞬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与恐慌。
恐慌到下意识推开了陆忱覆过来的手。
可年轻总裁却十分强硬地拉过他的手，从背后拥住他，强迫他十指相扣。
“我不是人类。”
附在他耳畔的声音温柔而骄傲地强调，“我是凤凰，自烈火中而生，唯有天雷地火才可绞灭我的肉身，而我神魂会一次次在烈火中重生，与天地共存。所以，你不要怕。”
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何况，那些所谓季然会“克死”亲近之人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如黑夜被晨曦劈开深色的天幕，季然心底潜藏着的阴霾豁然被击得粉碎。
是了，陆先生压根就不是人类！
他如论怎么亲近陆先生都不会影响到对方！
心中巨石一旦落下，季然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陆忱明显感觉到季然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蕴含在这双眼睛里的爱意与依恋是烛火，是涓流，绵长而持久，现在却是澎湃活跃的火山，是惊涛骇浪的大海，无垠而炽热。
他鬼使神差地托起小朋友的手，刚想亲下去，小朋友突然想到了什么，受惊地瞪圆了眼，“陆先生，你怎么知道那些流言蜚语？”
他并没有说，但陆忱猜到了！
年轻总裁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不去看看程楠吗？”
他当然会知道了！小朋友的一切他都知道！
知道有谁欺负过他，知道谁对他伸出过援手，甚至知道小朋友下学路上最喜欢走哪条路回家。
唔，他让人偷偷将欺负过然然的人都套着麻袋揍了一顿，还借了哈尼去吓唬了好几天，这种事可千万不能让然然知道！
季然狐疑地盯着陆忱看了几秒，终究是担心程楠的心占了上风。
直到现在，他才能冷静地了解程楠遭遇了什么。
宿舍熄灯前，王陵川例行检查男生寝室是否有违规电器与刀具，但今天他腹泻得有些狠，走到自个寝室时再也忍不住了，只好委托腹泻出免疫力的程楠就去帮他查看最后两间寝室。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对方不仅藏了大功率电器，还藏了把尖锐的水果刀，在程楠准备将电器收走之时突然激动得一刀捅了过来。
“你看看，就是这个人！”
殷弦怒气冲冲地将一张照片递到季然面前。那是他趁对方被拷走时偷拍的，他有些后悔自己知道消息太晚，没能在校领导抵达前先将人修理一顿！
“你看看他的眼神，居然还装无辜可怜！”
殷弦特别气愤。
那小子被拷走的时候一脸震惊与不可置信，仿若刚才动手的不是他一样，真是太会装了！
季然默默盯着照片。
他压根就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只看见了一团已经有些发黑的马赛克。
不过……
季然的目光落在对方脚上的限量球鞋上。
这鞋子，他晚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