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唐祈霖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却迟迟没有感觉到唐祈霖离开,朱瑾辰紧张得心跳越来越快,眼皮和脸颊也跟着抽搐了起来。她感觉就像是那砧板上面的鱼一般,离开了水连呼吸都困难,而且随时都会被宰掉,然后被人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唐祈霖看着朱瑾辰那副紧张兮兮中,却又不时地走神的样子,好笑道:“你既然装睡装得这么辛苦,那就别装了吧!”
朱瑾辰没有动。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但她觉得自己要是一直装下去的话,他看久了应该就会觉得无趣了,然后就会离开了吧!又等了一会,朱瑾辰依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离开,却反而感觉他越来越靠近,那股压迫力越来越清晰,她甚至感觉到了越来越靠近的炙热的鼻息……
朱瑾辰终于扛不住了,猛然睁开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抵在了唐祈霖的胸口,结巴着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唐祈霖的脸停在了朱瑾辰上方一掌的距离,戏谑地看着她笑:“怎么,不装了?”
朱瑾辰瞪着他:“我警告你,我刚刚吃得很饱,东西都已经撑到喉咙口了,你要是再靠过来的话,小心我吐你一身啊!”
“这么紧张做什么?”唐祈霖大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要不要起来洗个澡再睡?”
朱瑾辰不答反问:“你睡哪里?”
唐祈霖的手缓缓下移到她的后颈,暧昧地摩挲着:“你觉得我应该睡在哪里?”
在唐祈霖绝对称得上温柔的抚摸下,朱瑾辰反而紧张得全身僵硬,身上甚至因为绷得太过用力而抖了起来。感觉到唐祈霖缓缓压低的身体,朱瑾辰刷的又睁大了眼睛,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你别过来了,我真的会吐你一身的!”
唐祈霖在朱瑾辰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便抱着她侧身躺在了她旁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想过我吗?”
意料之中的,这个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唐祈霖的下巴在她头顶摩挲着:“我这一趟出京,差点就回不来了。虽然我是从小在军营里滚大的,我也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残肢遍地,血流成河的样子也不是没有见过,但看着一个个普通的老百姓全都死在疫病之下,这还是第一次。你知道吗?那种走进一个村子,一座城池,却不见一个活着的老百姓的感觉,比大漠上面的落日还要让人心生悲凉。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次真的就死在那里了,你是不是很快就会将我忘掉了?”
朱瑾辰生在长在杨柳扶风、景色秀丽的江南,在嫁来京城之前,她有过的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有些无聊,她碰到过的最恐怖的事情不过是贪玩的时候跑出家里遇到了追着她跑几条街的恶狗。唐祈霖用平静的口吻叙说的那些经历,对她来说,就跟志怪小说中的妖魔鬼怪一样,都只出现在书本和传闻之中,和她的生活相距遥远。
第一次听到亲身经历的人说出那些血淋淋的事实,这对朱瑾辰来说冲击感太大,她的脑袋都是凌乱的,甚至没有办法。这些年来的养尊处优的日子,她从来都是过得心安理得,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或许是用成千上万的将士的性命换来的平安。
只要一想到这个,想到现在正搂着自己的这个人也曾为了天下百姓而沙场浴血,朱瑾辰就没有办法继续讨厌他了,更不用说是憎恨了。
没有得到自己期待的回应,唐祈霖似乎有些失望,长久以来的疲倦将他彻底压垮,他的眼皮渐渐沉重,呼吸也渐渐平稳,然后……居然就这样靠在朱瑾辰的旁边睡着了。
这还是朱瑾辰第一次认真去看唐祈霖睡着时的样子,他睡着之后眉眼都温和了不少,嘴唇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微微撅起着,看着这样子的唐祈霖良久,朱瑾辰的一颗心都要软化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唐祈霖突然睁开了眼睛:“你要是一直这样看着我的话,我会睡不着的!”
朱瑾辰立马别扭地转身背对着他,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能说什么呢?别说她现在对唐祈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也并不愿意接受他的那太过霸道的喜欢,就算她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可她也已经是嫁了人的女人了,她身上关系着整个朱家的兴衰存亡,在这一点上面,她是绝对不能够任性妄为的。
窗外月影西移,朱瑾辰期待了好多天的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开始落下来了。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了,唐祈霖睡醒过来的时候,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只是,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转头便见另一半床上空着,屋内已经不见了朱瑾辰的影子。
唐祈霖心头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脚步急促地推开了门。开门的一瞬间,便觉一股冷风涌了进来,唐祈霖迎着寒风睁开了眼睛,却见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起了雪来,屋顶都已经白了,树枝上面也堆积了厚厚的雪,朱瑾辰却还穿着昨天那身不算厚实的衣裳在雪地上面踩来踩去,留下一个个小脚丫子印。
看到朱瑾辰的一瞬间,唐祈霖终于松了口气。顿时又觉得自己很好笑。他明明都已经吩咐了手下,绝对不能让朱瑾辰离开这座院子了,她又能够走到哪里去呢?
看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活泼地在雪地上面跳跃的朱瑾辰,唐祈霖虽然觉得这样子的她很可爱,但她那冻得通红的脸蛋和耳朵,却更加让他心疼。
朱瑾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早上醒来看到外面的一片白茫茫的时候,她便像一只小燕子一般扑腾来去,正玩得高兴的时候,突然就被唐祈霖搂住了腰扛回了屋内。
“你做什么?我还没玩够呢!”朱瑾辰不满嘟囔着。
唐祈霖拉着她坐在了火盆边上,不停地揉搓着她的冰凉的双手,没好气地问道:“这大冷天的,你居然穿这么一点就敢跑出去,你不冷吗?”
被唐祈霖这么一提醒,朱瑾辰还真的觉得冷,感觉放在火上烤着的手脚都是刺痛的。不过,见到大雪的兴奋让她完全忽略了大雪带来的不适,她依然兴致不减地说道:“昨天晚上果然下雪了。我就不应该那么早睡的,应该等到看到下雪了再睡。在江南根本就没有过这么大的雪,太美了!”
这还是朱瑾辰第一次用这么欢快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唐祈霖有些受宠若惊:“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今天晚上陪你看个够!”
朱瑾辰转过来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就在唐祈霖以为她又要恢复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的时候,朱瑾辰突然拉耸着脑袋说道:“我饿了。”
唐祈霖愣了一愣,朱瑾辰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饿了,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唐祈霖终于反应了过来:“我马上叫人送来。”
唐祈霖这一觉睡到了午时才起来,厨房准备的早饭一直都在锅上热着,午饭的食材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厨房得到命令后,连忙先送了清粥和几样小菜过来,便马上下锅炒菜。
看着狼吞虎咽、毫无吃相的朱瑾辰,唐祈霖有些想不明白,她一个纤细柔弱的姑娘家,这饭量是怎么都赶得上一个操练一天的士兵的?而且吃了这么多,她为什么就不长点肉呢?抱在怀里的时候感觉她那么瘦,跟个小孩子似的,让他时不时地就当心自己会不会把她给弄伤。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唐祈霖忍不住提醒道。
朱瑾辰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我看你也挺忙的,一上午就来了好几批人找你,可看着你还在睡,又都不敢打扰你。你还是让人把我送回落水庄去吧!你好去忙你的。”
唐祈霖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就住在这里。”
朱瑾辰问道:“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有去查过我的身份吗?”
唐祈霖沉默。
朱瑾辰看不出来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去猜了:“我叫朱瑾辰,握瑾怀瑜、良辰美景的瑾辰,对于京城中的人来说,这个名字应该不算陌生吧?”
唐祈霖点头道:“大名鼎鼎。”
“你知道我的身份?”朱瑾辰问道,“那你还敢软禁我?”
“我为什么不敢?”唐祈霖也放下了筷子,“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需要什么就跟下人说。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你要是困了的话,就自己睡吧!不用等我。”
“喂,你真的打算将我关在这里?”朱瑾辰追了上去。
唐祈霖转身说道:“我不叫‘喂’,叫我‘子泓’。还有,我不是想要将你关在这里, 我只是怕你跑出去惹是生非。这京城里随便碰到个人,都有可能是皇亲贵胄或者是朝廷重臣,你惹不起的。乖乖待在院子里,只要你不出这个院子,你想做什么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