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中的沉默似乎格外长,陈姐稳操胜券,没有半分着急的意思。
片刻后,耳畔终于传来令她感到如愿以偿的声音:“好,陈姐,你愿意跟莫总作对,我这半天命就是你的。”
“琪琪,”陈姐声音更体贴了些,“我这不是为了跟莫总作对,是看不了你这种正直又出色的人失业罢了,那明天你照旧来剧组,费用好说,就按安洛付给你的标准,温氏照付,好吗?”
“好,明天见。”
放下电话,陈姐得意洋洋,一边朝外走一边轻道:“明天在剧组,你要跟这几天一样,装无辜,装得越像越好。”
“可是琪琪来做我的化妆师,被安洛和莫总发现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吧?”萧潇忙不迭跟在身后追问。
“我要的就是他们气急败坏,越生气越好,如果能因此迁怒于你、让你在片场吃苦头更好!”
“什么?”萧潇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道,“陈姐,就算我是棋子,你也不能让我这么快就像当初林芸一样被逼自杀吧?”
闻言,陈姐猛然停住,转身严厉道:“这个名字不是你能随意提的,林薇谨慎得很,在她彻底成为我们的同伴前,你一言一行都要万分小心。”
“是……”萧潇碰了壁,双唇抖道,“我会注意的。”
是夜。
林薇回到莫宅已经晚十点钟,一进门,就同祥嫂碰了个正着。
“林薇?”祥嫂披了件外套,看样子本已要休息了,“你出门了?”
“嗯,之前福利院的院长恰巧来A市,抽出时间见了见我。”
“这样啊,应该的,”祥嫂温和道,“那快去休息吧。”
“好,祥嫂,您知道莫尘哥哥跟安洛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估计等小姐脸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就会回来吧,少爷思虑周全,那边也派了下人专门伺候,就算是顺便带小姐散散心了。”
一道失落闪过林薇的双眸。
她讪笑道:“莫尘哥哥对安洛姐姐真好。”
“那是自然,两个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现在又订了婚,少爷不疼小姐,还能疼谁?”
“是……”
祥嫂话中的“天经地义”刺得林薇心口一阵痛,她下意识附和着,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回头道:“祥嫂,您方才说‘青梅竹马’?”
“对啊,怎么?”祥嫂一脸疑惑道,“少爷自小就跟着老爷了,他和小姐自然是青梅竹马。”
“嗯,”林薇笑笑,应道,“没什么,您也早休息,我先上楼了。”
回到自己的卧房,林薇脸上的笑容倏尔不见。
她的耳畔不断回响起陈姐的话——“莫尘可是有一个青梅竹马叫做林芸,当时为了安氏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哪想最后竟自杀了……”
她越想越痛,猛然走到书桌旁,一把将裁纸刀拿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在自己手臂内侧划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一瞬间,猩红血珠连成线顺着她白皙的手臂缓缓而下,可林薇似乎觉不出痛,呼吸反倒平稳了些。
她放下裁纸刀,面无表情抽出一张纸巾,目光阴沉将滴在地板上的血、和伤口周围的血擦了干净,随即用嘴含着伤口,走到窗边,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一片幽深。
洁净的窗户映出她的倒影,林薇盯着那双阴鸷的眼睛,心口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因为失眠,林薇后半夜才入睡,再起床时竟已日上三竿。
“林薇?你没事吧?已经快要中午了?”祥嫂在门外不无担忧喊道。
林薇不耐地皱了皱眉,竭力压制了自己的不悦,冲外道:“我没事,不太舒服,其实一早就起了。”
“那就好,我早上来你房间,看你还睡得安稳,就没叫醒你,下次不舒服,提前告诉我,少……”
祥嫂还未来得及说完,林薇蓦地怒道:“你来我房间了?祥嫂,虽然我不能跟安小姐比,但下次进我房间,还是等我应允了再进来吧。”说着,她眸中不耐的神色更明显了些。
哪想话音刚落,卧房竟被人从外打了开!
“原来你还知道跟我比不得啊?”进来的竟然是安洛,祥嫂一脸尴尬立于她的身后。
“安……安洛姐姐?”林薇着实吓了一跳,她蓬头垢面,一脸刚睡醒的样子,“你……莫尘哥哥不是带你去海边静养了吗?怎么……”
“呵,”安洛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番,冷笑道,“本是要多留些时日的,但我怎么可能做出让莫尘丢下安氏的事?所以我们就早回来了,幸好我们回来得早,否则我还真不知道你年纪轻轻就有两张面孔呢!”
“安洛姐姐你误会了……”林薇急匆匆从床上下身,一脸委屈道,“我昨天不小心受了伤,不想告诉祥嫂让她担心,所以忍了好久,后半夜才睡,因为太疼,一直睡不踏实,所以才……”
说着,她小心抬眸在安洛脸上端详一番,惊道:“安洛姐姐,你脸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怎么?你很失望?”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莫尘又帮我请了最好的大夫、拿了最好的药,他陪着我,我心情好,伤口当然恢复顺利,这很令人惊讶吗?”
“当……当然是好事,我开心还来不及。”林薇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不知不觉也埋下了脑袋。
“你方才说你受伤了?”安洛问道。
“嗯。”林薇点点头。
“伤哪儿了?”
“没……没什么,已经不流血了……不碍事。”林薇似乎格外避讳。
“伤哪儿了?”安洛上前一步又问道,“你现在住在我家,我和莫尘有义务对你的安危负责。”
“真得没什么……”她一边说一边躲,看似真得不想告知。
一道低沉忽然在门外响起。
“怎么了?”
是莫尘。
“莫尘,”安洛似一只轻快的小鸟,几步跃至莫尘身边道,“方才林薇说自己昨晚不小心碰上了,我问她伤口在哪儿,想看看是否严重、要不要带去医院看看。”
闻言,莫尘亦郑重起来,几步上前问道:“不小心受了伤?擦药了吗?让我看看。”
“真得……真得不用了。”
即便是面对莫尘,林薇亦一再躲避,没几下就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莫尘眼眸微眯,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不严重,那就算了,如果你需要,随时告诉我,我可以带你去医院诊治。”
“是……谢谢莫尘哥哥。”
“好,洗漱一下,下楼用午餐吧。”
“好的。”
待莫尘、安洛及祥嫂离开卧房,林薇长舒一口气,呆呆站在原地片刻,掀起了睡衣衣袖——只见她左手上臂内侧,除了前一晚她刚刚割下的新伤,还有不少旧伤的痕迹……
她放下衣袖,眼神更凌厉了些,双唇微启,缓缓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道:“安洛,这些血债不是因你而起,但我姐姐的血债,算在你头上不算过分吧?”
她痛苦闭上双眼,深呼吸数次,才迅速洗漱,起身朝楼下走去。
下了楼,她一抬眼就看到莫尘坐在安洛身旁,小心帮她搅动清粥的样子。
“总是吃白粥,我感觉自己的嘴巴像是摆设,”安洛一脸委屈、盯着莫尘“控诉”道。
“这哪里是白粥?”莫尘无奈笑道,“祥嫂可是精心加了不少对你伤口无害的佐料,倘若真是白粥,才真得食之无味,等你脸上的伤口好了,你想吃什么随你选。”
林薇默默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附和道:“是啊,安洛姐姐,莫尘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莫尘当然是为我好,”安洛笑道,“但他为了你也费了不少心思,所以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直接跟他说就好,他能做到的都会答应,林薇,我建议你千万不要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了。”
安洛话音落下,林薇一脸煞白。
“你怎么又发难了?”莫尘低声在安洛耳畔问道。
“因为我不想祥嫂受委屈,”安洛理直气壮道,“虽然她是佣人,但在我心里已经跟亲人一样了,如果有人以为自己是客人就能随意欺负下人,那我这个主人当然要手把手好好教她怎么做人了。”
安洛意有所指,莫尘当即听得明明白白。
“小姐,”祥嫂忙在一旁缓和道,“不是什么大事,林薇年纪还小,难免说话直爽了些,我没往心里去,不碍事,不碍事。”
见状,林薇忙恭谨起身道:“祥嫂,是我不对,以后我说话做事会注意分寸的,您千万别生气,安洛姐姐教训的是,我再不敢了。”
说着,两行泪水如泉涌般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吓得祥嫂更无措了几分。
“不碍事,真得不碍事。”她赶忙抽了纸递给林薇,一面又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
莫尘移开目光,垂眸道:“没事就吃饭吧,哭哭啼啼伤身体,林薇,别哭了。”
“是……我……我不哭了……”说着,她坐了下去,整顿饭都没有再将头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