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似乎在一瞬间发生了转变。
我们在大惊与大喜之间来回切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了。
胡黄白灰四道灵体幻化出真身状态,刚刚被大圆满的功德金光福泽加持过,他们一个个熠熠生辉。
三脚鸦似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力,就连之前围着古神庙不停嘶鸣的群鹰,都往后退开了许多。
三脚鸦忽然仰头几声嘶鸣,似在大笑,又似极度悲愤。
就在我们的注视之下,三脚鸦再次变回人身,竟真的又笑又骂:“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接纳我?!”
“三界六道,天大地大,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一个谛释!”
“为什么别人生来就有的,我谛释耗尽毕生心血却得不到万分之一?为什么!凭什么!”
“我不服!我不服!”
……
谛释还在咆哮,这一刻的他,犹如困兽之斗。
刚才还在狂喜的众人,忽然都笑不出来了。
方传宗率先发出疑问:“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谛释这样强大的存在,就算没有被大圆满的功德之光福泽,他依然可以不可一世,为什么他的颓败感来得如此之快?”
胡玉麟也说道:“是啊,嘴里喊着不服,但他的意志力已经崩塌了,我甚至感觉他有些疯魔状态了。”
“我们甚至还没出手。”我也不理解,“谛释到底怎么了?”
他原本是要借助大圆满的功德之光福泽,成功长出第三根金色真翎,得到最后一次佛光普照,完成飞升。
现在就算长出第三根金色真翎无妄,长出两根金色真翎的他,也足够强大了。
这个时候,他不服,可以理解。
但他不服,应该做出的反应是愤怒、嗜血,是夺舍、虐杀,而不是一边无能狂吠,一边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我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感觉到谛释很恐惧。”
方传宗立刻附和:“对,就是恐惧!他好像在怕。”
谛释在怕什么?
“鶕……”
我话音刚落,谛释忽然仰天一声嘶吼,双臂张开,上身穿着的袈裟、僧袍瞬间四分五裂,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
我们所站的位置离得稍微有点远,胜在都是修炼之人,眼神比较好。
只是谛释此刻悬停的位置,侧面对着我们,我们看不清他身体的状况。
反而是玄猫,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铜钱人诵经的声音忽然变大,木鱼声敲得邦邦响。
氛围一下子变得极度紧张起来。
谛释在吼啸之后,脑袋忽然垂下。
他当时的状态有点吓人。
赤着上身,悬停在半空中,耷拉着脑袋,四肢无力地垂着,那种样子……像是死了。
可我们都明白,他没死。
他不可能就这样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就投降了。
如果谛释就这样死掉了,铜钱人的诵经声不会忽然变得这样紧张起来。
我下意识地偏移了一点身体,往前移动了一些,眯起眼睛。
当我的视线对上谛释的背部时,整个人像是数九寒天,兜头被一盆冰水浇了下来一般。
谛释的背后像是纹着一个纹身。
那是一只女人的脑袋。
就在我视线对上去的片刻之间,那只脑袋竟动了起来,不停地往外挤压。
她就像是要从谛释的身体里爬出来似的。
“不成佛,便成魔。”
柳珺焰也看到了,冷声说了这六个字。
谛释没能得到大圆满的加持,最终没能长出第三根金色真翎,他不被天道接纳,成佛成神无望。
他不服,他不甘!
同时他也极度惧怕。
他怕什么?
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他身体里藏着一个怎样的怪物,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如影随形,死死地缠着他,控制他,将他一步一步地推到了这一刻。
他败了,他便也成了弃子。
就算他是谛释又怎样?!
他败了,他的身体就要被那个怪物侵占,甚至吞噬。
就像当年,她在将天下行走的三脚鸦拉下神坛,将处于热恋沉沦状态的三脚鸦的心给掏了一般。
她从不手软。
之前是出于巅峰状态的谛释压制住了身体里的鶕,所以我才会那般疑惑,为什么从头到尾鶕没有出现?
鶕,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我将长弓握在手中的时候,柳珺焰已经提着古铜剑遥遥刺向了谛释的后背。
可奇怪的是,下一刻,柳珺焰竟也被结界挡了一下,身体被弹开了一点,落在了古神庙围墙外侧。
但刚才胡黄白灰的四道灵体,明明很轻易地就闪现在了谛释四周啊!
为什么他们可以轻易穿过结界,而我们却不可以?
我也飞身过去,在院墙外侧也被结界挡了一下。
柳珺焰已然明白过来:“他们在布阵。”
“铜钱人护着星辰,星辰这个时候的状态应该很不稳。
星辰是主神,四福仙占据的阵点,对应四方佛。
小九,还记得几个月前,你第一次进入玄凤梦境,看到神庙内部之后,我们分析出来的结果吗?”
好久好久了。
久到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种种细节。
关于四方佛、五方神……
我猛地抬眼看向柳珺焰,缓缓吐出几个字:“大日如来?!”
我想起来了。
当时还是方传宗为我们引出思路,说六瓣莲四周的那四个雕像,分别对应着四方佛。
四方佛守护着中间的大日如来,五者并称为五方神。
当时我们就猜测,中间那块布下盖着的,会不会就是还没有完成塑形好的大日如来雕像?
柳珺焰说道:“四方佛守护的是大日如来,但显然,眼前列阵的四方佛是我们的人,不可能守护中间的那一个,所以,无论是谛释,还是鶕,都不可能代表大日如来。”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吓退了的群鹰,忽然又尖啸着飞了回来。
它们在上空不断盘旋、嘶鸣,不多时竟互相残杀起来。
这个场景,又勾起了我许多不好的记忆。
五福镇曾经一次又一次上演的苍鹰献祭,血肉生长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记得,方传宗曾跟我说过很多年前一件残酷的历史。
他说,当年小日子在离开华国的时候,挖走了大量浸满人民鲜血的泥土,用这些血泥铸成了一座高三米三,重达六百公斤的观音神像,高高立于明台之上,受人供奉。
血肉观音,明台恶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