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泽嘴上说着不必多礼，心里却冷冷发笑，早点这么守规矩，他或许还会留他一条性命。
可惜了……太晚了。
“燕王落座吧，今日算是家宴，一定不要拘礼才是。”慕容泽笑着道。
因为别有居心，所以他没有邀请文武大臣，但是慕容文晴竟然出席了，是方闵柔邀请她过来的，他也不好反对。
不过慕容文晴毕竟算是慕容家的人，也不算外人了。
慕容凛谢恩之后，坐下来，正对着慕容文晴。
今天还真是很好的宴会，该来的人，都来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淡的弧度。
方闵柔笑着拍了拍手，传了御膳。
歌舞作为助兴节目，自然也适时上演。
不过没有人有心思去看，大家都在盘算着自己的事儿。
慕容泽见慕容凛也不太吃东西，只是漫不经心地品着御酒，便客气地招呼他：“九弟，不要客气，多吃点。这些都是南边儿独有的特色美食，尤其是这赤鳞鱼，去了北境，可就吃不上这么好的鱼了。”
慕容泽喜欢赤鳞鱼，因为这是他儿时最美好的回忆。
那时他才六岁，误入宴会，父皇把他抱在怀里，喂了他一口赤鳞鱼，见他喜欢，还把整条鱼都赏赐给他吃。
他记得，那是父皇唯一一次抱他，唯一一次喂他吃东西，也是他那些年，吃过的唯一一条赤鳞鱼。
那鲜美的鱼的味道，便深深地刻入了记忆里。
哪怕后来他为了这条鱼，被几个皇兄拖到暗处打了一顿，他也觉得那味道十分鲜美，鲜美到每次回忆起来，都想流泪。
慕容凛笑着道：“臣弟不是贪嘴之人，而且这几日，我忌荤腥，皇兄不必管我，你们吃就是了。”
“忌荤腥？”慕容泽皱眉，“难道是肠胃不适？”
太后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慕容凛的意思。
他不吃荤腥，是为了玉千澄的死。
太后的心陡然就抽了一下，罪恶感莫名就涌了上来。
可是她还是把心给横了起来，不该心软，不该后悔，玉千澄的死，才是于社稷有功。
她不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毕竟兄弟相争，天下必然大乱，她……她也是为了南月的太平。
慕容凛自然注意到了太后的脸色，但他只当看不见，反而对慕容泽道：“只是不想吃，想清清肠胃。”
“九弟还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你们行伍之人，还不食荤腥？那不吃肉，哪儿来的力气练武，哪儿来的力气打仗呢？”
慕容泽只是嗤笑，觉得慕容凛滑稽得很，也不知道在作什么妖。
他又劝道：“还是多吃点儿吧……”
不多吃点，怎么做个饱死鬼呢？
在慕容泽眼里，慕容凛已经是死人了。
慕容凛情绪淡淡的，道：“臣弟今晚只想和皇兄好好喝几杯，毕竟以后再想和皇兄畅饮……怕就难了。”
慕容凛轻轻举杯。
慕容泽倒也没有拒绝，笑着道：“北境是路途遥远，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也对，那今晚，你我只论兄弟，不论君臣，畅饮一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慕容凛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后见他二人忽然热络起来，仿佛没有了芥蒂一般，你来我往，喝的倒也快活。
宴会的气氛，好得让人感动，又让人不安。
慕容凛还敬了太后几杯酒，似乎几杯酒下肚之后，他的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许多，敬酒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母后，儿臣一直记得小时候，你和惠母妃是如何护着我的，也记得儿臣这条命是如何活下来的，母后对我有恩，儿臣却不能尽孝，只能以一杯薄酒，聊表孝心。”
太后因为他这句话，勾起了许多陈年的记忆。
那时候，这孩子还那么小……
她对李妹妹说过，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保护。
她也的确那么做了，才在险恶的后宫中，保住了他的命，后来冒着巨大的风险，和惠太妃一起将他送出了宫，送去了北境。
慕容凛也不负她和惠太妃所望，在北境闯出了一番天地，拥有了足以自保的力量，再也不惧怕任何人的欺压伤害。
她曾经真的为他骄傲！
可是……
太后想到这里，悲从中来，竟有些哽咽，说不出什么话来：“好……好……”
她只这样应着，仰头，饮尽杯中酒，一滴浑浊的泪隐没在她微微斑白的鬓角里。
如果不是身在皇家，也许她和慕容凛，可以永远母慈子孝，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吧。
慕容泽和方闵柔看着这一幕，都同时在内心冷笑。
这就是太后始终偏心慕容凛的缘故吧。
慕容泽除掉慕容凛的心就更迫切了。
没有慕容凛，太后只能向着他，有了慕容凛，自己总觉得这皇位坐不稳。
慕容凛一连敬了太后三杯酒，太后每一杯都喝了。
慕容泽对方闵柔使了个眼色，方闵柔也去敬太后。
太后不想多喝，笑着婉拒：“哀家酒量欠佳，喝不了了。”
“母后，今儿高兴，您不妨多喝两杯，左右也没有外人，不妨事。”方闵柔笑着劝道。
慕容泽也笑着举杯：“母后，闵柔说得对，来……朕也敬您！”
太后也不好一直拒绝，只得又多喝了两杯。
丽妃和慕容文晴也想来凑趣，毕竟其他人都敬了太后酒，她们要没表示，反而显得她们不懂事了。
太后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没多大会儿就喝的有些晕了。
她不想失态，便早早地回去歇着了。
没了太后在场，几个各怀鬼胎的人，也准备要动手了。
先是慕容文晴敬丽妃酒的时候，假意不小心，将酒洒了丽妃一身。
丽妃只好回去换衣裙。
方闵柔看了一眼慕容文晴，微微点头，表示她也已经准备好了。
丽妃匆匆去换衣裳了。
方闵柔笑着道：“秦后，你要不要也去更衣，本宫看你衣裳也脏了，要是没有带备用的，本宫让人为你准备一身。”
“自然是带了的，那就恕我失陪了。”
慕容文晴也告辞离开，虽然和丽妃走的是不同方向，但却在下一个岔路口，掉了头，直奔丽妃离开的方向去了。
而这边，慕容泽也有点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