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凛看着那些人把慕容泽的尸体抬了出去。
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王爷辛苦了,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星云劝道。
“还有很多事要做。”慕容凛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时间休息,阿澄还在等他。
他必须要尽快把朝中大事做好,然后去找她。
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他绝不会让她余生都活在那个魔鬼的阴影之下。
杨严书道:“王爷重伤才愈,不宜过度操劳,而且您刚刚又经历过那么辛苦的一战。”
慕容凛揉揉眉心,道:“本王还撑得住,倒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劳累杨大人。”
“为朝廷和王爷分忧,是我的荣幸。”杨严书由衷地道。
慕容凛是为了救他才冒险发动了这一场剧变。
虽然他最终还是为了阿澄,但这样的情义,杨严书无以为报。
慕容凛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慕容凛就在紫宸宫将群臣召集起来,商议如何对天下人交代慕容泽的事。
“老臣有一建议!”上官太师上前一步,拱手道。
慕容凛抬手,道:“太师请讲。”
“臣认为,可以以慕容泽的名义发布一条罪己诏,交代他弑君夺位的事实,然后自尽以谢天下。至于慕容泽的身世,就不必对外言了,毕竟关系到皇家颜面还有先帝的尊严。”
上官太师的话,引得众人纷纷附议。
慕容凛也道:“既然诸位大人都不反对,就按照太师所言吧,诏书还烦请太师和诸位大臣共同拟定。”
上官太师点头,又道:“其实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另立新君,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我等一致认为,燕王殿下文成武德,又乃先帝嫡亲血脉,乃是不二之选。”
慕容凛摇头,道:“本王不适合。”
上官太师以为慕容凛在故意推辞,又带头跪下,道:“臣愿拜殿下为天子,请殿下勿辞辛劳,为天下苍生,接掌大任!”
“臣等愿拜殿下为天子!”
底下跪倒一片。
慕容凛皱了眉头,然后还是道:“本王并非假意推辞,而是真的不想做这个皇帝。”
上官太师道:“殿下不做皇帝,谁又能来做这个皇帝呢?先帝诸子除殿下一人,都已不在人世了,难道这皇位还能交给其他人么?”
慕容凛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道:“可以从皇室宗亲中,择才德兼备者继任。”
上官太师摇头,道:“殿下此言差矣,向来子承父业,先帝若无子嗣承袭大位,才从宗亲中另择他人,如今殿下正当盛年,功勋卓著,才德兼备,您有什么理由推辞皇位呢?”
“本王……”
慕容凛话还没说完,杨严书也附议道:“殿下,还请您不要推辞,南月需要殿下这样的雄主,百姓也需要殿下这样的明君。”
慕容凛深感无奈。
“本王愿代为执掌朝政,直到真正的天命之子出现。”
慕容凛也不可能草草将皇位送给别人。
但他是真心不愿意做这个皇帝。
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也是孤独无边的皇位。
他不喜欢这样的孤独,况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他更喜欢无所顾忌,率性而为,但要做皇帝,却必须要放弃太多,要以天下为重,以百姓为重,唯独不能想着自己。
他不是没想过做皇帝。
但此刻,他不想要这江山,只想去找一个人。
找到她,带她回北境的广阔天地里,与她共度余生。
仅此而已。
最终,他没能说服群臣,群臣也没能说服他。
最后各退一步,慕容凛依然以摄政王的身份代理朝政。
南月的皇位,暂时空缺。
永安宫里,太后木然地坐在庭前。
她已经这样坐了半天了。
慕容凛并未对她怎样,还是把她好好地送回了永安宫,她依然是太后。
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属于她的美好时代,已经彻底落下帷幕。
沈家被夺了爵,老国公爷于昨天夜里撒手人寰了。
沈慕楠被贬为庶民,充军三千里。
好在慕容凛没有为难沈家的妇孺,只是失去了一切的沈家,以后必然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又一个庞大家族轰然倒塌,但随之必然有新的贵族悄悄崛起。
她一心守护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了。
就算还是太后,又如何呢?
她回想这一生的时光,似乎从十四岁入宫的那个清晨开始,一切都注定了。
惠太妃来时,太后还是如老僧入定一般盘腿而坐,目光无波无澜地看着前方。
“你来看哀家笑话了吗?”
惠太妃叹息一声,也坐下来,道:“看你笑话?有什么可笑的呢?”
“你我从入宫起,就在一块儿了,我还记得,我才入宫就得罪了当时正受宠的萧妃,被罚跪三个时辰,是姐姐和李妹妹从始至终陪着我,我因此病了一场,也是你们悉心照料我,我从未忘记过我们过去的情谊,也一直把你当成好姐妹。”
“从入宫起,我就知道,这一生都无法离开这牢笼了。骨肉分离,再不能相见,更指望不上。而陛下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更不能视他为夫君和依靠,唯有姐妹才是一生可以相伴的人。”
“我们义结金兰,发誓要守望相助,绝不互相背叛。李妹妹先一步而去,后来就剩下了你和我,我们在宫中每走一步,都是步步惊心,历经了多少艰险,你才终于登上后位。”
“那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从此都是好日子了。”
“可是原来坐在后位上,姐姐和我也并不安全,我们还是要和人斗,一刻也不能安宁,直到陛下驾崩,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瞒姐姐,我哭了,可并不是伤心难过,而是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心酸和喜悦。”
“其他人都以为我为先帝才哭,可是我是为了我们自己哭的,没人知道,我们是怎样熬过了深宫里每一个漫长的夜。”
“所幸有姐姐一直在我身边,否则我可能早就熬不下去了,如同那些悄无声息死在后宫里的女人一样,早已化作一抔黄土了。”
“我向姐姐求了浣花宫颐养天年,虽然依旧是冰冷的宫苑,可我知道,我自由了,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再也不用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余生我可以躲起来,做我想做的事情,练功习武,放声大笑。”
“这几年,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快活,我知道,是姐姐给了我这份福气,是因为你是太后,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活在你的庇护下,做任性的太妃。”
惠太妃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直到那天,我依然没有怀疑过我们的姐妹之情。可是姐姐,你是什么时候,不再把我当成妹妹看待的?”
惠太妃难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