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头就杀头，咱们在紫宸宫，谁知道哪天就被杀头了呢？就说小夏子吧，啥错也没犯，就是当差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就被活活打死了，哪有这样的道理？那我们以后怕是呼吸都有罪。”
有禄恨恨地看着窗外。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也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握紧拳头，内心升起一股戾气，让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有福和袁三思都吓到了。
“有禄，你是不是疯魔了？你可别……”
“师父，有福哥，我知道你们俩都害怕，可我不怕，我也不会连累你们。”有禄一本正经地说，像是下了决心。
“有禄，你不可冲动啊！”袁三思不顾身上的伤痛，拉住了有禄。
有禄道：“师父，我受够了，小芸那么善良，那么好的姑娘……”
有禄眼泪涌出来。
他想起很多个时刻，那个温柔又爱笑的圆脸小宫女，给他带来的关怀和温暖。
又想起她被杖毙时，血肉模糊的样子，便心如刀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他身体残缺，是个孤儿，这世上唯有师父和小芸，给了他爱护和温暖。
如今小芸惨死，师父被打成这样，少说也要躺个把月才能恢复，谁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他索性豁出去了，反正这条命在上位者眼里也如此轻贱。
有福也哭了，道：“有禄，小芸她要是活着，也必然不愿意……”
“她要是活着，我才不会这样，我就是因为没有保护好她，我那时候那么懦弱，连替她求情的勇气都没有，虽然我知道，求情也没用，但至少不会让她死的那么孤独和无助，我太恨我自己了！”
有禄狠狠抹了一下眼泪。
“师父，有福，你们等着，我一定要做到！”有禄蹭地站起来。
“有禄！”
袁三思又不敢大声喊，只能眼睁睁看着有禄冲出去了。
“你快去拦着他！”袁三思对有福道。
有福忙点头追出去，却已经不见了有禄的踪影。
有禄本想直奔紫宸宫去的。
却在半路被人拉进了假山洞里。
“谁……”有禄惊慌失措。
“你就这么冲过去刺杀皇帝？”那人用故意变了声音的调调在他耳边问。
有禄心惊胆战，竟然被人知道了？
“我没有！”有禄腿都软了，却还是坚决否认。
那人道：“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相反，我还要帮你。”
有禄害怕极了，摇头，道：“你别乱说，我没有！”
“愚蠢的东西，我说我会帮你，你何必否认？”
有禄冷静了下来，努力压制住内心的不安，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的东西。”那人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入了有禄的手中，“每日往酒中加入一点，只需要十天，人就会成瘾，到时候他会非常渴望这样东西，渴望到愿意用一切来换，你要他怎样，他就怎样。”
有禄看着手中的瓶子，问：“这是什么？”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神仙醉。就是神仙喝了也会醉，陷入极致的快乐，像是做梦一样。”
“真的吗？”
“不要轻易尝试哦，上瘾了的话，就会变成无可救药的笨蛋，再也无法变回正常人了。”那人用极为邪恶的声音笑了起来。
有禄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想扔掉这瓶子，觉得瓶子和那个暗影一样邪恶。
可是手却还是紧紧握着，无法松开。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黑影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跪在原地，浑身僵硬，腿麻得站不起来。
他艰难地爬起来，靠在假山壁上良久，才渐渐恢复了。
太阳还挂在天上，非常暖和，可是他的身体却很冷，微微颤抖着。
此前凭着一腔冲动要去紫宸宫刺杀皇帝的想法也荡然无存，只有恐惧如影随形。
如果不是手里还握着瓷瓶，他会觉得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但现在……要怎么办呢？
有禄看着天上的太阳，云层里仿佛出现了一张圆圆的，带笑的可爱面容。
慕容泽真的下令要在菜市口公开讲杨严书处以斩首之刑。
消息一放出去，就令朝野震动。
不少官员纷纷上奏折劝慕容泽网开一面，毕竟杨严书刚刚在救灾中表现突出，深受百姓称颂。
这样公开屠戮功臣，是很容易遭到民怨的。
但是慕容泽却一意孤行，坚决不听，还说杨严书有意谋反，罪该万死。
如果有人敢再劝就视为同伙，一同处死。
慕容泽的疯狂，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因此没人敢继续劝，只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人人自危的时代终于到来。
沈慕楠跑到太后面前，请求太后出面阻止。
太后只是摇头，道：“先不用管，他这样做，并非是真的疯了，只是想找慕容凛而已。”
沈慕楠皱眉，问：“如果慕容凛不出现呢？我觉得杨大人是个人才，他并非是慕容凛的人，反而怀有公心，这样的人很难得。”
“话虽如此，但慕容凛一日不除，哀家和皇帝就难以安心，做大事，必须要有所牺牲，这也是为了家国安宁。”
太后竟然不为所动。
沈慕楠只好闭嘴，他知道劝不动太后。
杨严书被戴上几十斤重的枷锁拉到了菜市口。
每次菜市口有重犯要杀头，都会引来不少人围观。
这一次和往常不同的是，围观的人群里没有激动的叫骂嘲讽，没有人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简直可以称得上秩序井然。
人们默默地站在道路两旁，气氛沉重而悲伤。
等杨严书出现的时候，前排的人竟主动跪下来，哭着道：“请陛下开恩，饶过杨大人，他是个好人啊，他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请老爷们帮杨大人求求情吧，他不该死啊，他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啊！”
求情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搬出万民伞来，要为杨严书求情。
但是监斩官不为所动，反而下令驱逐这些百姓。
慕容泽换了一身装扮，站在不远处的小楼上，笑着围观这一切，但当他看到万民伞和跪地求情的百姓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沈慕楠应邀陪他一起过来，也忍不住道：“陛下，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