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谁，跪在那个人的身前，言之凿凿，信誓旦旦，这一生都为国尽忠，鞍前马后，纵死无悔。”
“又是谁，对你说了一句话，让你牢记于心。”
“那句话是……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初心不忘才能有始……有终……”
说完，郑少秋慢慢抬起头来，眼底有些湿润，嘴唇紧抿，神色复杂。
“秦黑子，这些……你……记得吗？”
这当口，老战神身子蜷缩成一团，如一个丢失心爱玩具的小孩放声痛哭，令人闻之悲恸不已。
他的嗓音沙哑，听上去给人一种异常心酸的感觉。
“我没忘……我没忘……我都记得啊……”
“我不敢忘，从来不敢忘啊……”
老战神哭的声嘶力竭，脸色也涨成猪肝色，身子如筛糠似的，不停地抖动着。
此时的他如同被抽干了浑身的血液一般，目光恍惚，软绵无力，怔怔的看着郑少秋，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听到这番话，郑少秋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抿了抿嘴唇，淡淡说道：“那个人叫郑少秋，我也是。”
老战神闻言神色俱震，面色激颤：“对对，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郑少秋，我想起来了……”
顿了顿，他慢慢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和他是……”
郑少秋深吸一口气，静静说道：“他是我先祖。”
“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你，没有那个资格让我道歉。”
“秦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辉煌，全仰仗当年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我郑家，你，他们还会完完整整的坐在这里吗？”
“为了救人，我郑家凭白牺牲了四个人！这可是四条人命！现在，一命抵一命！”
“把你的命，还给我郑家！”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断的在场上回荡。
“砰！”
房间门直接被撞开。
“郑少秋，你刚才说什么，你敢要……敢要……谁的命？”
“你太狂了！你已经犯了死罪知不知道！”
“今天，神仙也救不你！”
秦家一干嫡系人员都义愤填庸，咬牙切齿！
他们出去之后，还有些不放心，怕郑少秋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果不其然！
郑少秋狗胆包天，居然敢要老战神的命，他不想活了吗？
于是，吓得亡魂皆冒的众人也顾不得老战神的吩咐了，赶紧冲了进来，就要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小贼当场带走！
这当口，老战神慢慢抬起头来，老泪纵横：“这是我秦家欠他的啊……”
旋即，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个战火连天的岁月，一个小男孩在家人惨死之后，被一个陌生男人收在膝下，悉心教导，重获新生。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当场。
全然傻了！
这一切，这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们肯定以为这是天方夜谭！
可……
这，就是事实。
秦家众人脸色变了又变，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郑少秋目光微冷，深深的看了老战神一眼，冷喝一声：“秦云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还要逼我做出选择吗？”
老战神目光恍惚，神色癫狂，如同丢了魂一般，木然的摇了摇头，旋即眼中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羞愧，把头深深的沉了下去。
郑少秋重重的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声音嘶哑：“秦云海，若不是那个人及时现身，你还能活到现在？”
“你，还能当上战神？”
此时的郑少秋，身形无限拔高，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罢了，罢了……”
半晌后，他上前两步，走到老战神跟前，双手架住他的胳膊，重新坐回了座位。
此时的老战神目不转睛的盯着郑少秋，痴痴傻傻的呵呵直笑，看样子已经神志不清醒了。
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有着一抹罕见的柔和之色，嘴唇颤颤巍巍，不住的喊着‘恩公’两个字……
时空颠覆。
时空颠覆啊……
郑少秋目光有些恍惚，眼角湿润。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山河破碎的年代……
此时的老战神，还是那时无助的小男孩，被自己救下来之后，就睡着了……
三个月的时间，那三个月的时间啊，如同走马观花，在眼前一幕幕重现……
他教会那个小男孩很多……
很多很多……
不知不觉间，靠在郑少秋怀里的老战神变了模样，变得年轻，再年轻……
他变成了当年那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
时空变幻，轮回不休。
郑少秋喉咙有些发堵，身子不受抑制的颤抖起来。
一晃……
百年。
一眼……
百年。
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黑子，已经成了大名鼎鼎的战神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郑少秋半垂眼皮，目光淡然，轻声说道：“当年，那个人为了救你，身中一枪，你可还记得？”
老战神悲恸痛哭，泣不成声：“记得，我这辈子都记得，我永远都记得……他右腿中了一枪……右腿中了一枪啊……”
“后来，他找了一个地方，休养生息，我也跟在他身边，学会了很多很多，一晃就是三个月啊……”
“他是你祖辈吧，我这辈子都记得那一天，也记得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记得……”
“有时候，我在梦里……在梦里还能见到他……他样子一点没边……即便过去一百年，他的样子也一点没变……”
听到这番话，郑少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什么，轻声问道：“那三个月里，他教给你的东西，你还有印象吗？”
老战神闻言下意识止住了哭声，面色肃穆，不假思索的背出其中一段内容。
郑少秋满意的点了点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此时，似乎是被那些兵法刺激，老战神身上陡然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眸子开阖间，精光湛湛，杀气凛然！
他又成了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战神！
半晌后，他怔怔的看了郑少秋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我后来去找过……那个人……也就是你的祖辈……我找了很长时间……”
“可……可我找不到啊……我找不到恩公……除了在梦里……我没有再见过他了……”
戎马一生，向来流血不流泪的老战神，今天却哭了一场又一场，委屈的像个孩子似的。
老战神怔怔的看着郑少秋，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早该过来……早该过来啊……”
“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找我……”
听到这番话，郑少秋半垂眼皮，语气平静：“我有我的生活，而且，我过得很好。”
老战神目光悲恸，紧紧抿着嘴角，哽咽出声：“你……你早点把这件事告诉我啊……那个狗东西，我亲自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