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不然我怎么全心全意为公主殿下服务?”
“诶,我可是听他们说,年少哪知姐姐好,错把妹妹当成宝。”
“妹妹才是真的宝,姐姐根本比不了!”
女孩得意地说:“那当然,你是我的!”
我忍着恶心,用手机录了个完整。
平稳的路段硬是被车主开出了火箭一般的感觉,足见车主的急不可耐。
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居民区,车子停了下来。
行车记录仪黑屏了,我深呼吸着缓和着心里汹涌的情绪。
本想掐断画面,可记录仪闪了闪,忽然又亮了起来。
车里似乎只有一个人,电话铃声响起,陆远开了免提。
是李想,陆远的大学同学,公司的合伙人。
“都几点了,你人呢?”
“在路上,急什么!”
“啧啧,这么晚才来,是不是又被你家小狐狸缠上了?”
陆远食髓知味地轻笑一声。
李想调笑着:“拜托,你三天两头找她,不怕被你家那尊大佛抓到尾巴?”
提到我,陆远的语气一下冷了下来。
“提她干什么,真倒胃口!”
李想似乎有点震惊:“你和她现在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怎么闹得这么僵?”
陆远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笑。
“感情?当初要不是看上她有钱,谁会和那种老女人在一起?”
“我原先还觉得这种富婆会有多难拿捏,还不是给点甜言蜜语就被搞定了。”
10
我在楼下吹着冷风,心底也冰凉一片。
我在想,我在陆远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呢?
我从我们见第一面时开始追忆。
那一年他二十岁,来我家的公司实习。
他什么都不懂,被主管拎到楼梯口训斥。耷拉着脑袋,像只无精打采的落水狗。
直到他看到抱着资料风风火火路过的我。
他与我四目相对,眼里倏忽间闪亮起光芒。
午休时,他小心翼翼磨到我的工位旁,带着希冀的目光湿漉漉地盯着我看:
“姐姐,他们没有给我安排带教,你能教教我吗?”
我直觉这是个大麻烦,下意识想要拒绝他。
可他死乞白赖央了我很久,说他不会给我添麻烦,只要教一遍就好,他绝不给我拖后腿。
大概是他的目光实在灼热,烧得我心口一烫。
我竟鬼使神差答应了。
他的确聪明,又很努力,教什么一遍就懂,最后竟摇身一变成了同期实习生里表现最好的那个。
他仰着头骄傲地说:“姐姐,我说过的,我不会丢你的脸。”
我如他所愿地夸了他,然后难得有些好奇地问:“你什么都不懂,怎么会想到要来我们公司实习?”
他出乎意料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半天,视死如归般闭着眼交代了。
“我其实是为了你。”
他说他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总能看到我挎着包风风火火出入这栋楼。那时他就在心中许誓他要跟上我的步伐。
他一番话说得赤诚,连带着初见我时眼里的光芒都有了合理的来由。
我就这样一头扎入他眼底的赤潮中,连带着我的心都变得泥泞。
他眸光熠熠,对着我耳鬓厮磨说着缱绻誓言。
可那原来都是谎言。
我忽然觉得,我也不是很懂他。
我只明白,他见到我时眼里的光亮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我手腕上的江诗丹顿。
11
“你怎么还没回来?”
陆远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平静地接起,告诉他我下楼扔了个垃圾。
他不疑有他,只是叫我早点回来。
等我上楼,陆远已经卷着被子睡熟了。
床榻中间似乎竖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他死守着属于自己的一侧,不越雷池一步。
我凝视着留给我的背影看了许久,从他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走上阳台。
他已经多久没有碰我了呢?
好像就是从半年前开始。
那时我工作忙,好不容易闲了一阵,甚至没有空闲细思去他公司时的不对劲,我就投入了更加忙碌的工作。
那时他就没有了与我共行房事的兴致,我却只当他是体谅我忙得像连轴转的陀螺,一挨枕头就睡着。
发现不对劲,是在我一次深夜惊醒时。
我在一片漆黑中睁眼,看到他如山般沉默的背脊,忽然发觉他已经许久没有与我依偎着入睡了。
我有意想要缓和这种情况,可身份调转,工作忙碌的人变成了他。
再到后来,就是他见到我的小腹,充满情欲的双眼突然变得兴味阑珊。
原来并非他没有欲望,只是索求的对象变成了他人。
我只吸了一口,就被烟味呛得咳嗽连连。
于是我看着烟空燃了一会,将烟尾捻灭。
不习惯的东西,扔了就是。
12
“所以,你要和他离婚。”
闺蜜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惊讶。
她早极力阻拦过我们的恋爱,告诉我这种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等的就是攀上我这种高枝。
我被爱情蒙蔽,听不进去。
她冷冷地告诉我,别哭着回去找她。
一语成谶,只是我没哭。
我也面色平静。
“他不是去上海出差吗?”
我将手机屏解锁,划拉几下,递给了她。
她只低头看了一眼,是那女孩的朋友圈。
黄色纱裙在照片一角,正中是紧紧相扣的一双手,迪士尼标志性的城堡就屹立在不远处。
她说:“骑士带着公主私奔咯!”
许琳将手机熄屏还给我。
其实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小号加了她的好友,没想到她通过得很快。
莫名地,我觉得她知道是我。
因为她发表朋友圈的频率勤了很多。
我问许琳,能不能尽早把离婚协议书拟给我。
许琳低头整理着我给她的监控备份和转账记录。
“你应该知道,即使他是过错方,想要让他净身出户也是不可能的。”
“我早提醒过你,不要和那种人结婚。你给他机会贴上你,无论如何他都会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肥肉。”
我嫣然一笑:“谁说我要和他离婚?”
许琳这时眼里才有了几分震动,她讶异地看着我,却见我目光炯炯: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江家给他的。他要用借着我攀上的势对着别的女人装阔,哪有这种好事?”
“我会打碎他的牙齿,让他把吞进去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13
我要去见陆远。
多亏了小狐狸过盛的分享欲。
我拿到了他们蜜月的一手资料。
他们去看了游行,去坐了过山车,去了室内滑雪场。
这些都是我不喜欢的。
他喜欢刺激,喜欢热血逆流在血管中。
我唯独陪他去过雪场一次,踩上滑雪板,不过十米我就滚在地上摔成一个雪球。
他吓坏了,将我从雪地里捞起,眼睫颤抖着向我道歉。
他说他再也不会逼我做我不习惯的事。
可我现在觉得,在那时的他心里,我这个老女人大概扫兴极了。
我守着机票落地的那个时间,等在机场里。
他们二人依偎着走出来。
那女孩眉眼弯弯,倒真有点像只神采飞扬的小狐狸。
“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好不好?这次没买到限定款,我们下次可一定要……”
“陆远!”
我这个老女人横拦在二人身前,一定又扫兴极了。
听到我的声音,陆远幸福的微笑僵在脸上,他拉开与女孩间的距离,对她小声嘱咐:
“你先走。”
那女孩愣住了,委屈地看了看我,又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看向陆远。
那眼神我见犹怜,于是我好心收留了她:
“大包小包让人家女孩子怎么走?一起呗,我送你。”
陆远用斥责的眼神看了看我,倒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事已至此,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回头对那女孩温和地说:
“你走,我给你打车。”
我皱了皱眉:“多破费啊,一起吧!”
14
陆远阴沉着脸,想也不想坐到了后排,和那小姑娘一起。
我透过后视镜对上他坦然的目光,心里发笑。
他这是当我任他拿捏,故意端着架子给我看呢。
车里氛围出奇的古怪,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妹妹,你学校在哪?”
突然被点到,她愣愣地抬头看我。
“我……我……”
“江心,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么打探别人的隐私干什么?”
我无辜地耸耸肩:
“我要送这位妹妹回学校,不知道目的地怎么送呢?难道带回家里,咱俩养着?”
陆远气得浑身发抖。
我又问了那女孩一遍,她这才怯生生报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我故作惊讶地扬眉:
“呀,这么巧?”
她呆呆地看我。
“我爸刚好是你们那民办的股东。”
她脸色白了白,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刚一到地方,她飞快地跑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15
坐在车里,我目送着她的脚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也曾经这样鲜活地步履轻盈过。
陆远愠怒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
“江心,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回头看着他,只是沉默。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受不了,错过眼,冷着脸说:
“确实是你想的那样,我辩解不了。”
我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早已让许琳给我准备好的纸质文件。
他愣愣地看着手中轻飘飘的离婚协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态度。
即使他错了,可那又怎样?反正我爱他,离不开他,会毫无自尊地一次次妥协。
他皱着眉,攥着手中的协议,躁郁又浮上了眉梢。
“你确定这就是你的意思?”
16
他到底没在协议书上签字,倒是开始和我冷战。
他一连三日没有回家,想也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江心,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许琳不解地看着我,我气定神闲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当然是等他找我。”
我其实有设想过,他应该会有怎样的反应。
可即使做全了准备,他那副理不直气也壮,自以为捏住了我三寸的嘴脸,也让我无比恶心。
“放心吧,会有他哭着求我原谅的那天。”
许琳不满地撇撇嘴:“你的目的,就是等他哭着求你原谅,然后你放下一切和他重修旧好?”
“怎么可能,”我看着空了底的酒杯,“我会碾死他。”
我们总觉得,犯了错的人应该真心实意地悔过,为他们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忏悔,因为人性本善,故事应该圆满。
可事实上,用力碾碎别人真心的人,往往根本没有悔改之心。
他们或许会虚假地哀悼,会就着酒精落泪,但没有半点真心。
他们会摇摇头,忘掉一切,拥抱新的幸福未来。
可天底下凭什么好事让狼心狗肺的人占尽?
同态复仇法才是对待这些人最公平的方法。
他们理应被报复,将私吞的一切统统吐出来,才对得起天理昭昭。
足够痛苦,才是最好的道歉。
17
冷战后的第五天,我逼陆远找上了门。
他气势汹汹。
“我以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
我沉下脸,反问他:“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带着愠怒,“你敢说林悦被取消奖学金资格的事,与你无关?”
当然是我的手笔。
一个知三当三,道德败坏的学生,被吊销奖学金资格不也是情理之中?
她亲手将把柄递到我手中,我不合理运用,岂不是妄做江家的女儿。
可我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问:
“在你眼里,我江心就这样闲得慌,值得百忙之中抽空对付一个二十上下的孩子?”
“陆远,你知道我的。我这人向来打蛇打七寸,倘若是我,那么多证据在手,我势必不会只让她讨个奖学金资格取消的好!”
他面色微变,似乎也在心中权衡他错认罪魁祸首的可能性。
“与其来质问我,你倒不如问问她是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被竞争对手举报了!”
话已至此,他仍梗着头不认错,掷地有声地对我说:
“只是来提醒你,我们的事别扯上别人!”
别人?桃色事件中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她又何其无辜呢。
我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光顾着收拾她,忘记收拾你了。
18
第二天,我沉寂的房门又被敲响。
“怎么,这次是想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吗?”
我懒洋洋靠着门框,看着眼窝深重的他。
想来我送给他的厚礼应该到了,昨天在公司加班加点忙了一宿呢。
“江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偏了偏头疑惑地看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算你怨我恨我,你也不应该牵连我们之间的商务合作!”
缺乏睡眠让他变得无比暴躁,他咆哮着,像发了瘟的野兽。
“我们之间的商务合作?”我讷讷地重复一遍,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我爸投给你们的项目资金啊!”
“他老人家本来说了,那点钱就当施舍你们的,是我一定要他撤回投资的,怎么了?”
我明知故问。
如今陆远和李想的公司到了上市的关键时期,成败在此一举。
可节骨眼上我让我爸撤了款,资金流断裂,一下就让他们陷入窘境。
他会如此暴跳如雷,也正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前愿意帮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
我想起来应该推进主线任务,于是撇开眼,死死咬了舌尖一口,噙了满眼泪花后目光盈盈看向他:
“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你还叫我如何帮你?”
他见我示了弱,底气忽然上涌,声音艰涩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其实这几天,只是赌气没有找你。我和她已经彻彻底底断了,她打电话找我,告诉我奖学金名额被取消。我不是想为她撑腰才来找你,我只是想借机再见你一面。”
“我没在协议上签字,我没想和你离婚的,心心。”
当然不会想和我离婚。
放着江家这么大一块到嘴的肥肉,谁会想不开离婚呢?
我心里发笑,却撇过脸不看他,任由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19
陆远并没有让我久等,很快就发来了投名状。
林悦被学校劝退了。
这次不是我干的。
陆远为了让我相信他已经彻彻底底放下林悦,连夜制作了长达四十三面的PPT控诉她知三当三的事实。
图文并茂,证据确凿,唯独隐去了他陆远的个人信息,发去了学校的教务处。
林悦连一声冤屈都喊不出来,条条状状都是她自己做过的行径,抵不了赖。
他以为我还会像他二十岁那年一样,笑眯眯地夸他做得好。
可他的行为,反倒彻底让我对他寒了心。
在我眼里,他曾是意气风发、赤诚坚定、熠熠生辉的少年。
可如今我发觉,从始至终都是我看走了眼。
他市侩、城府颇深、老奸巨猾,全然没有一点少年气。
如果他坚定地选择林悦,我敬他即使没有道德也有勇气,好歹算半个男人。
可是多么可怕,无论是为他铺路抵达功成名就的我,还是他俨然事业有成后的林悦,都是他自诩的真爱,又都无一不为他的钱权让路。
他的眼中,自始至终只倒映着他自己。
20
我没有点评他的行为,也没有如约盘活他公司的资金流。
我看得出他的焦躁。
他的公司多年在江家的阴翳下安然成长,一夕之间失去庇护暴露在残酷市场的烈阳之下,已是强弩之末。
于是我好心地告诉他:
“我现在明白了,你确实只是一时糊涂才和她在一起。”
他焦急更甚。
“但是我爸的意思是,你干脆也别盘你的公司了。反正那项目也没有出路。”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
心血就这样被贬低,心生怨怼也正常。
“我爸有意让你进江氏,他说你是个有能力的,打算把金碧湾的项目拨给你。”
我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兀然松了。
21
其实他是个聪明人。
金碧湾是江家最近的重点项目。
他想也应该知道,我爸不会轻而易举将如此重要的项目交给他。
可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在我面前失去了所有理性判断的能力,只自得意满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捏住我,捏住江家。
何况他的公司等不起了。
他亲自接下项目,顶着公司上下眼红的注目,组建了项目小组。
然后挪款拨给了自己的公司。
起初他的胃口很小,也很谨慎。只是拨了三十万,以解燃眉之急。
可他渐渐发现,似乎并没有人紧盯着他的行动。
他投诚的举动似乎让江家无比地信任他,给了他极大的权限,任由他在江家的项目上胡作非为。
于是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五十万,一百万……
这个早早眼红于江家的资产,借着我的面子向上攀爬的男人,终于到达云端的顶点,飘飘欲仙了。
和盘根结错的项目相比,他拨出去的款项确实九牛一毛。
可惜再大的项目也是我的,是江家的,而不是他陆远的。
吃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做好加倍吐出的准备。
22
我告诉爸爸,应该收网了。
他先是以项目进展情况与预期不符为由,空降了一个负责人,限制住陆远的行动,又派了一批财务去查账。
陆远这才慌了神。
看着似笑非笑的我,他尚未完全被自满锈蚀的大脑久违地转动起来:
“是你故意的!”
我面上笑意更深:
“是我故意在八年以前你在我家公司实习时勾引你贪恋我家的财产,我故意色衰让你爱弛移情别恋,是我故意与你夫妻生活不和谐让你见异思迁,如今又是我为了一己私欲让你挪用公款。”
“你贬低我,说我老,可事实是你为了少走弯路主动攀上我这登云梯。”
“陆远,你知道你既要又要的样子有多恶心吗?你凭借我这阵风到达了你这辈子无法到达的高度,却转瞬说我这阵风年代久远,仿佛带着馊臭。”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我是有多眼瞎才踢翻了路边的垃圾桶,让里面的残羹烂饭污了我的鞋,却还在嫌我的鞋臭。”
23
他直到被警察带走,都还梗着脖子回头看我。
可惜我一点不念旧情,清点了他前前后后挪用的一百二十四万公款,送他了五年有期徒刑,并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证据,起诉离婚。
他最终被判处净身出户,并且需要归还挪用的一百二十四万。
可早已被他喂给公司的钱,又哪里要得回?
于是他倾注心血创立的公司,被重新进行财产清算,划定份额后归给了我家。
林悦知道了害她失去学业的罪魁祸首,竟是她如此信任依赖的男人,愤怒之下撕破脸皮。
她也拟了一份四十三面的PPT,控诉陆远傍着发妻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摇身翻脸不认人,背着发妻找小三的事迹。
只不过这一次,她隐去了自己的个人信息,言语之慷慨激昂倒像是她才是故事中那个被抛弃的可怜原配妻子。
她的这份大作在法院开庭的那天在网上疯狂传播,为陆远一炮打响知名度。
可惜那时,陆远已经被关进了监狱,没人有机会一睹真容了。
24
陆远入狱没多久,我就去看了他一次。
他再也没有往日在我面前那副飞扬跋扈,知错不改的劲头。他神色惶惶,耷拉着脑袋,像只落水狗。
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见到我,他没有破口大骂,反而是涕泪横流地乞求: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把我捞出去,我什么都给你!”
可他分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又或者说,他本身就一无所有。是因为我,他才拥有了一切。
“没有人逼你犯错,陆远。”我摇了摇头,“你的错源自你的贪念。”
“我原以为你的错误开始于见到林悦的那一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就错了。”
“每个人都有欲望,没有规定规训人不能因为欲望而靠自己的努力向上爬。可你走了捷径,就应该永远牢牢守着秘密,不让它有透风的那一天。”
听到我这句话,他才明白我真真正正地向他判处了死刑。
我看着他眼中的余烬渐渐变得灰暗,轻声叹息。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其实我或许在第一眼就了解了他。
他就是我见到的那样,灰白、单调——反射了我身上的光亮才显得他那样生机盎然。
“其实你第一次看到我的那天,真的应该想办法追上我的脚步。”
我留下最后的话,转身离去。
大家都说,女人到了三十岁,就老了。
就连我也这样认为。
可我分明觉得向着牢狱外的阳光走去,我身上的枷锁越来越轻,步履越来越快。
我像飞鸟一样一头扎入世界的怀抱。
就像与曾经风风火火、勇敢无畏的我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