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清早,天寒地冻。
杜宝荫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走出浴室,就见戴其乐披头散发穿着睡衣,正在窗前席地而坐,在冬日阳光中摆弄着什么。
他攥着毛巾走近蹲下来,很惊讶的看到戴其乐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捏着一张折成几叠的红纸。仔仔细细的合下最后一剪,他随即把红纸送到嘴边,一口气吹下几片破碎红花。
杜宝荫跪坐在洁净地毯上,很好奇的把眼睛睁成又圆又大。
戴其乐放下剪刀,展开红纸向他一抖,却是个很精致的双喜字。双方隔着那牵牵连连的笔画相望了,戴其乐忽然一笑。
杜宝荫扔了毛巾,抬起双手接过了那张大红双喜,扭头迎着阳光痴痴审视了片刻,却是并没有说话。
房内温暖,房外严寒,玻璃窗上结了一层水雾。戴其乐把那张大红双喜贴在了窗子上,阳光射进来,暖洋洋又喜洋洋。杜宝荫站在窗前,很小心的用指尖将那喜字边角都展平;同时嘴角微翘着,噙着一点笑。
戴其乐立于一旁,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傻子!”
杜宝荫没理会,聚精会神的将那双喜整理的熨熨帖帖。
戴其乐扭头看着他的侧影又问:“喜欢吗?”
杜宝荫快乐的点点头:“喜欢。”
“喜欢字还是喜欢我?”
杜宝荫放下手,这回转过脸来正视了戴其乐。略略思忖了一下,他难得的说出了一句周全话:“喜欢你的字。”
戴其乐感觉很新奇,没想到杜宝荫也会讲出动听的言语。惊诧笑着用手一捏对方肩膀,他哄逗小孩一样回应道:“好宝贝儿,不枉我疼你一场。”
杜宝荫转动乌黑眼珠,重新面对了前方阳光。
“我不知道和男人在一起,生活会是怎样的。”他缓缓说道:“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好聚好散。”
戴其乐隐约了解杜宝荫先前的经历,知道他几乎所有的感情进行到最后,都是一拍两散。把杜宝荫的身体扳过来面向自己,他笑着拍打对方的面颊:“不散不行吗?”
杜宝荫抬眼望向他,脸上表情重新又木然起来。
短暂沉默过后,他向前伸手抱住了戴其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杜宝荫喜欢戴其乐。
他知道戴其乐也喜欢自己,或者是喜欢拿自己当个乐子来消遣——不过没关系,无所谓,怎样都好。他对自己都不负责任,怎能还要求别人珍视自己?
他对于爱情的对象,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规格,仿佛是谁都可以,只要能让他轻松愉快就好。按照这个标准来看,第一个被淘汰的大概就是杜绍章了。
杜绍章的神情做派有点儿像他父亲,一身正气,言语刻薄,偶尔铁骨铮铮,几乎要把杜宝荫吓的心悸。
戴其乐就不一样了。
杜宝荫现在是没钱,如果有钱,他宁愿出钱去养戴其乐。戴其乐活泼有趣,富有热情,骂骂咧咧的时候也不讨厌。
杜宝荫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总想把人家讨回来养住,日夜陪伴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在这上面明明已经挥金如土了,可就是养不住人。
大概是因为他眼光不好,看上的都不是安分之徒。
杜宝荫轻轻抚摸着戴其乐的头发。戴其乐微微歪着脑袋,抬眼看着杜宝荫微笑。
对着杜宝荫缓缓一舔嘴唇,戴其乐低声吐出字句:“吃了你!”
杜宝荫撩起了戴其乐的长头发,轻轻的做出了回答:“好啊。”
戴其乐眼中一亮,随即骤然动作,竟是把杜宝荫拦腰抱起来扔到了床上去。
杜宝荫是个不见天日的人,他可以和这个小废物随便玩,无所顾忌。
戴其乐爱他这副皮囊,不过他也太徒有其表了一点。
杜宝荫休息良久后,渐渐恢复了体力。
他依旧压在戴其乐身上,用手指去梳理对方凌乱的长发。他说:“我对不起你。”
戴其乐问道:“为什么?”
杜宝荫没解释,侧过脸来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他之所以说对不起,是因为觉得自己占了戴其乐的便宜,但是却又没有好处给人家作为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