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栋早上过来给杜宝荫烧烟,见他眼睛有些红肿,就惊讶问道:“宝哥儿,你这是——哭过?”
杜宝荫懒懒散散的转身面向了他,半睁着眼睛答道:“夜里做了个噩梦。”
赵天栋蹲在床边烧烟,又对着他一笑:“吓哭了?”
杜宝荫磨蹭着把半边面颊埋进松软枕头里,又软绵绵的长叹一声。
奶哥哥当然是很亲近的人了,但在这件事上,仍然不是个诉苦的好对象。于是杜宝荫闭上眼睛,情绪低落的扶起了烟枪。
杜宝荫像做功课一样,定时定量的吸足了鸦片烟。然后他伸手去推赵天栋:“你回去吧,看爱咪走没走。”
赵天栋笑着收拾烟具:“这么急?这儿不是住的挺好吗?”
杜宝荫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是不住的催促:“去吧去吧,我想家了。”
赵天栋被他催的坐不住也站不住,只好是含笑出门,乘坐黄包车自去查探消息。而他前脚刚走不久,杜绍章就又过来了。
他进门时,杜宝荫还躺在床上迷糊着。
这回他那做派就和先前不大一样了——他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床边。
伸手在杜宝荫脸上掐了一把,他居高临下的笑道:“还睡?”
杜宝荫慢慢的爬了起来,向后退却:“九哥。”
杜绍章的目光像一把刮刀,刀锋缓缓掠过了杜宝荫的身体。杜宝荫今天精神不济,不复昨日的衣冠楚楚,短发也有些凌乱。这倒也没什么的,他往日在家也是这样,不过杜绍章心怀鬼胎,如今就觉得杜宝荫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奇异气息。
他心中一动。
杜绍章是个行动派,他起身单腿跪在床上,一把就将杜宝荫揪了过来。
杜宝荫感到了不妙,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又不敢喊叫。杜绍章见他仰头望着自己,黑眼珠子上汪了一层泪光,落网羔羊一般可爱可怜。
“九哥……九哥……”他压低声音哀求:“不要,我不想……”
事后,杜宝荫整个人都怔怔的,仿佛是有些神魂出窍。他走不动路,出了浴室后就身不由己的向下坐去。杜绍章赶忙伸手搀扶了他,他眼望前方,竟是很茫然的说了一声:“多谢九哥。”
杜绍章笑出声来。
杜宝荫不敢坐,躺也躺不住。杜绍章到底是有办法,他逼着杜宝荫吸鸦片烟——也无须多,一两个烟泡便可,权当是镇痛的药物了。
然后他关紧房门,自己也脱鞋上了床,又把杜宝荫搂进怀里亲嘴。杜宝荫不敢去面对他,紧闭双眼装死。
情形糟糕的一塌糊涂,绝不比先前被爱咪大闹之时更好。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和男子发生过暧昧关系,也没有那种兴趣,结果如今莫名其妙的,他被九哥当成兔子睡了。
杜绍章的舌头在他口中搅来搅去,带着一点淡淡的烟草气息,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几乎都不厌恶,只是心惊肉跳,想要逃。
杜绍章把杜宝荫揉搓了一个遍,最后他捧着对方的脸蛋说道:“十七弟,我心里很喜欢你。”
说这话时他还是目光如电,本来一张脸就总像是板着的,如今更显出肃杀来。杜宝荫傻乎乎的露出微笑:“哦……好啊。”
杜绍章看出他是皮笑肉不笑,就又逼问了一句:“你呢?”
杜宝荫闭上眼睛,下意识的拿出一句万能回答来搪塞:“我……我怎样都好,没关系。”
杜绍章向他脸上吹了一口气:“别走了,留下来吧,我这里不比你家好的多?”
杜宝荫这回只是笑,不再说话了。
房门忽然被敲响,随即赵天栋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十七爷,我回来啦!”
杜绍章一动没动,背对着房门大声答道:“我们有事,你先下去。”
赵天栋清清楚楚的应了一声,果然是退下了。
唯一的救星也被九哥轻而易举的打发走了,杜宝荫几乎感到了绝望。而杜绍章眼望着他,脸上显露出了得意笑容。
杜绍章肆无忌惮的继续笑道:“你不要怕,我一定善待你就是。从小的兄弟,我看着你长起来的,总不会在这上面骗你。”
他抬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对方那凌乱短发:“瞧你把日子过到了这般田地,以后恐怕是更要不像样子。你若跟了我,我处处都能照顾你。至于经济上,你也不必再受拮据。十七弟,人生得意须尽欢,和我相好,这不能算是折辱了你,对不对?”
杜宝荫单是微笑,心里很恍惚,不明白九哥这是在发什么疯。
杜绍章和杜宝荫缠绵许久——当然是独角戏,因为杜宝荫好像一只迷途羔羊一样,在他的压迫揉搓下只是持久的微笑。
后来在中午时分,他大概是有要务在身,不得不离去了。
他这一走,赵天栋才有机会上楼来见杜宝荫。推门走进房内,他先看到大床上一片狼藉,不像是杜宝荫一人躺出的格局;同时屋中空气又有些郁闷,其中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疑味道。
“宝哥儿!”他随手关了房门,很狐疑的望着躺在床上的杜宝荫:“你和九爷聊了这么久?”
杜宝荫抬手捂住半开的衬衫领口,讪讪的低下头,又蜷起了双腿:“家里怎么样?”
赵天栋东张西望的环顾四周,就感觉这氛围有些不大对劲:“爱咪走了,好嘛!旋风一样,恨不能连房子一起搬走!幸好你现在有这里可以落脚,否则家里连床都没有了,你回去可怎么得了?”
杜宝荫一听爱咪真走了,立刻就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好,好,我们这就回家去。”
赵天栋大吃一惊:“没有床!”
杜宝荫把两条腿伸下穿鞋:“天栋,我想回家。你去看看九哥走没走,要是走了,就让汽车夫把车开过来。”
九哥已经走了,但是十七弟在离去之时,却是受到了宅中仆人的阻挠。
杜宝荫一定要走,表现出了难得的坚决。赵天栋看了他这个少见的态度,心中觉察到了问题,也张罗着指挥起来,一阵风似的就让汽车夫把车开出了杜宅。
宅内的仆人们大概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乱哄哄的要给杜绍章打电话,一边等待电话接通,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汽车驶出院门,越开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