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月随着莫伯来到了眼前的这间熟悉的小黑屋子,他知道这间屋子破落的遮风挡雨都很困难,里面脏乱不堪的肆意横行的潮湿虫蚁,灰落的蜘蛛网遍布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缓缓推开门,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简单的木床,床上只铺着破旧的床单和一条单薄的被子,少年裹着被子侧过颤抖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紧紧的贴靠着墙,仿佛挨着那道冷面的墙就可以稍微暖和一些,即使听到有开门的声音,少年也不愿转过身来瞧一瞧,因为怕紧贴身子的床被漏了风,又该冷了几分。
“星染~”只这一声久违的星染,床上躺着的少年不禁身形冷颤,对着墙的莫星染极力的忍着双眸里的打转,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双手,直到微腥的血液流到了嘴边。
莫怜月不敢上前,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副干瘦如枯骨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弟弟莫星染,他不过离开抱月山庄数月,莫怜月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向旁边的莫伯:“怎么回事?”
莫伯低着头,似是又苍老了许多,长叹了一声:“自公子离开抱月山庄之后,小公子也想下山去追寻公子,但被宗主给拦了下来,不过宗主是为了小公子着想,毕竟小公子身体孱弱,宗主怕小公子出了事,就将小公子禁足,直到小公子不再想着下山的事情,宗主这才解了禁。宗主待小公子不错,却没想小公子忽然逃下山去,等宗主找到他时,小公子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就在半月之前感染了不治之症,庄里的人不敢近身,最后小公子提出要搬到这里来的,让他自生自灭,不要管他。”
莫怜月大惊:“所以你们就真的不管他了?”
“没有,宗主本来没有同意,是小公子以死相逼,小公子的性子冷淡执拗,公子您是知道的。宗主也是没有办法,这才作罢。”
“那你们有没有找过大夫给他看看。”
“找了,所有的大夫都找来了,却都是只能开着药方延缓病情,又说这病恐会传染,最后大夫来瞧了两次都不愿意再来了。”
莫怜月皱眉愤怒:“岂有此理,为医者,本就是治病救人,若是怕死,有何脸面行医?”而后对莫伯道:“你先下去吧,我想和星染单独聊聊。”
莫伯抬头,犹豫:“这……”
“怎么了?”
“公子,恕老奴直言,小公子如今身染疫症,公子还是不要上前的好,万一 ——”莫伯还未说完便被莫怜月打断,莫怜月冷笑:“莫伯,星染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你想让我置之他而不顾吗?”
“老奴明白了。”随后莫伯便关上了门,离开了。
莫怜月缓缓的走向床上的人,莫星染随着那人的脚步,心也跟随着一颤,待莫怜月走到莫星染身边蹲下身来伸出手叫他名字的时候,莫星染冷不丁的从床上爬起像受到了惊吓是的紧紧的蜷缩在了床角抱着身子,低下头睁大着双眸不停的颤抖,口中冷冷道:“别碰我。”
莫怜月见状,好看的眉拧得更紧了,看着那人柔声道:“星染,我是哥哥。”
莫星染缓缓的转过头,望着莫怜月,原本就瘦削的脸,苍白无血色,如今却只有那线条分明的骨干,莫怜月双眸温润,低声自责道:“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莫星染淡漠的的望着他,冷冰冰的一如最初:“哥哥,你为什么要丢下星染?”
莫怜月摇头解释:“哥哥没有丢下你,哥哥下山是为了找出害死爹爹的凶手,哥哥怕路程危险,所以才没有带上你。”
“星染乖,过来,让哥哥看看。哥哥保证没有下次了,再也不会丢下星染好不好?”
莫星染双眸闪烁:“真的?哥哥不会骗我?”
莫怜月点头:“真的,哥哥不会骗你。”
“可是哥哥,你之前说永远会护着星染的,但最后哥哥还是食言了。”莫怜月心头一震,那日星染的娘也就是莫怜月口中的芸姨因自己而死,他就对星染说哥哥永远护着你。莫怜月不顾眼前人的挣扎,将那人手臂上的衣服拉开,却发现白皙的肌肤上一道道醒目的鞭痕,这鞭痕莫怜月再熟悉不过,这是莫老爷子生前用来教训不听话的他,如今却——
莫怜月定定的看着他:“是二叔打的。”不是疑问是肯定,因为抱月山庄除了二叔无人敢打抱月山庄的二公子,而且他这一路过来发现抱月山庄竟是些新的面孔自己不认识的人。
然后又拉过莫星染另一只胳膊,莫星染往后躲,莫怜月不给,最后发现不光手臂上就连身上都是鞭痕,莫怜月心里蹭蹭愤怒燃上了极点,站了起来,他的弟弟他都舍不得碰一根寒毛就连他在世的莫老爷子也未曾打过他,毕竟星染最为听话乖巧。
莫怜月将人打横抱起,莫星染不明看着他:“哥哥?”
莫怜月从未有过的温柔,轻声道:“星染乖,哥哥这就带你离开抱月山庄,不过在此之前,要星染受累,我们先去见一见二叔。”
莫星染点头,任由莫怜月抱着离开了这间令他恶心透顶的小黑屋子,将自己的脑袋深深的埋在莫怜月的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路上抱月山庄的家仆见一个陌生的蓝衣少年抱着自家的二公子,虽想上前喝斥,但却没那胆子,毕竟那蓝衣少年怀里抱着的可是已经染上疫症的公子,即使沦为他人家仆,却也是惜命的很,只能远远斥声道:“你是谁,私自闯入抱月山庄还意图掳走我家二公子,等会宗主来了有你好看的,识相的赶紧放下我家二公子。”
莫怜月扫视那群人,冷哼一声:“我是你家主子。”
那家仆听后,挺直了腰杆,啐声道:“呸,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毛头还自称我家主子,我家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莫沧泉莫宗主。你这小子,怕是不想活命了。”
莫怜月懒得和这些人废话,径直的走到正厅,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早已去通知了莫沧泉。莫沧泉好像知道莫怜月会来一样,轻声的打发掉来通报的人:“知道了,下去吧。”
莫沧泉站在正厅外,看到里面背对着自己站着的怀抱莫星染的蓝衣少年。莫沧泉停驻了片刻,敛了敛神,走了进去。
莫怜月听到了身后走近的脚步身,缓缓转身,对着眼前的人道:“二叔。”
莫沧泉仿若未闻,端正了身子坐在了正位置的椅子上,端过身旁的下人递来的茶水,莫沧泉抹着盖子道:“莫怜月,你可知你已经叛出了家门,如今怎还有脸面回来?”
莫怜月笑笑:“二叔,您莫不是忘了,这家主之位可是我让给您的,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何事令二叔向江湖宣称我已判出家门,还有二叔,我的弟弟莫星染也不知做错何事让二叔如此痛下狠手鞭打他?”
“你血洗桃花坞丧心病狂十恶不赦,这是江湖人人都知道的,你却还问我做了何事?至于你弟弟,他缺乏礼数,我是你们的二叔,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做错事,我这个做长辈的教训几下难道还有错了?”
莫怜月闻言,眉尖紧蹙,内心愤懑,冷呵一声:“长辈?二叔您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随后冷冷道:“不说我弟弟是否真做错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他还有我这个哥哥,而你,只是个外人。”
莫沧泉拍桌怒起:“莫怜月。想不到我大哥一世英名,竟教出你这么个狂妄之子。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早叫人将你赶了出去,哪里还容你在这里放肆。”
莫怜月面色阴鸷,双眸冷冽的盯着莫沧泉,他的弟弟被眼前的人折磨成这样,也怪自己当初没有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一想到莫星染受的那些自己不知道的苦,他就更加恨眼前这人。
见莫怜月双手握拳咯咯作响,随即道:“来人,将这人赶出去。”
不约时,便出现了一群人手持利剑,将莫怜月围了起来,莫怜月环视这些人,个个身强体壮,显然都是些练家子,莫怜月皱眉,他不敢轻举妄动,上次杀了所有黑衣人也是侥幸他身上有些自己研制的毒药,这才勉强得手,可自己也遭了重创。
眼下他早已没了备用的毒药,他的功夫可能不敌莫沧泉,虽然不会输,但他还带着莫星染,所以权宜之计他只能先带着莫星染离开再说。
于是莫怜月嘴角一勾,邪笑道:“二叔,你也知血洗桃花坞的是我,那桃叔叔的武功如何想必你也略知一二,我既然能杀了当日袭击我爹爹的所有黑衣人,又能杀了桃叔叔,你以为就你这身边的几个人能耐我何吗?”莫怜月忽然抱着莫星染缓缓走进左侧的椅子,将莫星染轻轻放下,柔声道:“等哥哥一下,哥哥先拿样东西就带你离开。”
莫怜月朝着莫沧泉过去,围住他的人随他动而动,莫沧泉不知道莫怜月想要干什么,只见他伸出手,淡淡道:“拿来。”
“什么?”
“鞭子,那是我爹爹的,二叔,不要逼我动手。”
莫沧泉忍耐到了极限,他怎么可能受一个毛头小子的窝囊气,紧握的双手像是要随欲待发,然却感受到了一抹投来的阴冷目光,莫沧泉瞬间一瞥,就见蜷缩在椅子上的少年双眸阴冷眼底尽是满带着威胁,最终莫沧泉交出了鞭子,放任了蓝衣少年带着瘦弱的白衣离开了抱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