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晓寒袭人,整个白家皆笼罩在一片烟雨雾中。
一袭白衣,远远望去,略显单薄。
白卿尘面无表情的跪在白老先生的门外,任由雨水打湿在脸上,像是被这似谪仙一般的人物吸引似的,竟调皮的落在细长的鸦羽上,轻轻跃动而下,滴答滴答湮没在朦胧细雨中。
往来路过的家仆持着油纸伞,不明的议论着跪在雨中的白衣。
三个时辰过去了,是个人也会撑不住的倒了下去,而那人仿佛就像是跪在地上的人不是他,丝毫没有异样,双眸望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
细雨稀稀疏疏,渐渐歇停,云消雾散;
水池上暮色苍茫,映着花的娇艳的倩影,帘幕遮住了屋内的灯光,月光破云而出。
翌日,雨过初晴的清晨,水清风凉。
那扇闭而不开的门,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了,白卿尘望着眼前的人,双眸坚定道:“请爹爹取消亲事。”
白老先生怒道:“你可知你这么做置你桃叔叔于何地?桃夭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你若是坚决退了这门婚事,你让桃夭以后怎么嫁人,背后的人又该如何议论她,她一个女孩子又该如何自处?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爹爹~”白卿尘还欲想说什么?却被白老先生硬生生断喝道:“不要再说了,这事到此为止。你若想继续跪着,我不拦你。”
说完,白老先生拂袖离开,火冒三丈的背影,就连脚底的步伐也似生了烟似的。
白卿尘此刻身子已是凉的透彻,淋了一天的雨,又跪了一夜,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如此折腾,所以白卿尘极力忍着晕眩的头疼起了身,却不曾想在转身的刹那竟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桃夭怔在了那里,望着自己,眼眶里溢满打转的晶莹,白卿尘低下了头,于心不忍,沉默片刻,最终淡淡道:“对不起!”
桃夭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卿尘哥哥,你若是现在不想成婚,那我们就不成婚。桃夭知道卿尘哥哥心怀天下,喜欢浪迹江湖的日子,不喜拘束。桃夭知道的,桃夭理解。所以,卿尘哥哥不必自责,我回去与我爹爹说说,我们先将婚事放一边,桃夭陪着卿尘哥哥一起携手江湖,只求卿尘哥哥现在不要取消婚事好不好?”
桃夭最终没有忍住,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滴一滴的滑出泪水,寂静无声。
白卿尘抿着唇,忽而解下腰间的一块白玉,白玉通灵剔透,莹润光泽,花纹繁琐,很是漂亮。桃夭睁大了双眸盯着那张绝世的脸,不明所以。白卿尘将白玉放在桃夭的手心里,令她紧紧的握住,柔声道:“这玉,是我娘亲留下来的,她说,这白玉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我将它赠与你,希望桃夭以后能遇到待你一世温柔的人,白卿尘永远是你的卿尘哥哥。”
当白卿尘越过桃夭时,桃夭手里紧握的白玉,像是压制心中已久的疑问,艰难的转过身对着那身白衣问道:“卿尘哥哥可是有了喜欢的人?”见那人沉默不语,桃夭苦笑道:原来真的有喜欢了人啊!
被拒绝之后的桃夭双眸无神似行尸走肉般的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青阳街道上,那手里的白玉仿佛要被握嵌入了手心。忽然桃夭停驻了脚步,缓缓的侧头抬望那道醒目的匾额“思君阁。”
想起当日莫怜月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便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思君阁,思君阁并非烟花之地,自然不限男女。
进了思君阁的桃夭立刻找了个正厅最为显眼瞩目的位置坐了下来,思君阁的姑娘上前招呼,问她需要的是茶水还是酒?不去一二三四楼室只坐在正厅的位置里都是只需要茗茶醇酒的客人。
不多会儿,桃夭的桌前摆满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酒水。思君阁美女聚集的地方,饶是环肥燕瘦,倾城之姿还是小家碧玉,那些公子哥们什么样的没有见过,可当桃夭进入这思君阁的大门的时候,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
桃夭是谁,桃花坞坞主桃书海的女儿,从小跟着她爹爹行南走北,江湖豪气十足,才不会畏惧那些人的眼色,眼见着桌上的酒被自己快要喝了个干净,准备再要几坛,这会便来了个不识趣的主儿,招惹自己。
一个穿着人模人样的公子哥走到桃夭的面前,面带微笑道:“姑娘,可否行个方便,一起如何?”桃夭抬起微醺的脸,一双迷离的眸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随即又低下了头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公子哥见自己被无视,当下觉得被拂了脸面,好歹自己也是这青阳城家大业大的主,凡是有些眼色的姑娘这会早已投了怀送了抱,哪像眼前这位不识抬举的。
公子哥不罢休的的直接坐在了桃夭的左侧,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酒欲试给桃夭斟酒。结果被桃夭当场踹倒在地,动静之大惊动了周边赏舞的客人,桃夭身形不稳的从椅子上坐起来骂骂咧咧道:“你是哪里来的癞蛤蟆,也想招惹本姑娘,活腻了你。”
被踹的公子哥愤怒至极,急忙的从地上爬起,抬起手就向桃夭的左脸打去,却被桃夭迅速的躲开,桃夭反握住他的手腕之处,狠狠的向后一掰,公子哥疼痛的龇牙咧嘴随之身子向下弯曲,怒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样对我,我让你出不了青阳城。”
“呵,你青阳城谁啊?还让本姑娘出不了青阳城,本姑娘现在就让你出不了思君阁。”只听骨头嘎嘣一声,公子哥响彻思君阁的尖叫,令思君阁上上下下的客人都朝着那边看去。离公子哥不远的那些客人们也不禁的身形抖擞一下,仿佛骨头碎裂的痛感传染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桃夭将人往地上一扔,拍拍两手,极为满意的昂着下颔傲声道:“本姑娘是陵水桃花坞坞主桃书海之女 ,桃夭。你是青阳哪家的名士说出来听听?”
躺在地上痛的满地打滚的公子哥,此时听到姑娘自报家处,本来痛不欲生的表情却在极为扭曲的转变成大笑,只是因为疼痛难忍所以此刻的表情过于狞笑,很是令人恶心嫌弃。
桃夭撇撇嘴,眉头一皱,仿佛再到了不忍直视的东西似的,然只听那人开口说道:“哈哈哈桃花坞?桃花坞早就被人血洗了,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桃花坞一人不剩,你说你是桃花坞坞主的女儿,谁信啊?”
顿时周围人应声道:“是啊是啊,早在几天前,桃花坞被人血洗已是江湖人人皆知的事了,听说是抱月山庄的死去的莫宗主的儿子莫怜月干的。”
“是的,我也听说此事,莫怜月血洗桃花坞据说被一个小道童亲眼所见,莫怜月不是随身带着把扇子的吗,我还听说那把扇子就在桃花坞坞主的床上发现的,当时那个小道童吓得,险些被莫怜月杀人灭口呢?”
“真是造孽啊!那莫宗主与那桃花坞坞主还是结拜兄弟,没想到啊桃花坞坞主竟死在自己结拜兄弟儿子的手中!可怜桃花坞无一人生还啊!”
桃夭犹如晴天霹雳,粉衣云袖之中滑落金丝银鞭,双眸腥红瞪着地上的人,金丝银鞭狠狠的落在地上人的身上,顿时一声:“撕拉”皮开肉绽:“你骗人!”
地上的男子禁不住这一鞭顿时倒在一旁口吐鲜血,忽然一声天籁之音:“姑娘,且慢!”
桃夭闻声转过身愣愣的看向那人,风华绝代之姿,倾城之貌,只听那人又道:“姑娘,我这思君阁不予客人惹是生非,姑娘若是有什么恩怨,不妨思君阁外解决,思君阁内还望姑娘遵守规矩。”
“你们思君阁什么规矩,我桃夭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人满口胡言乱语,造谣是非,我今日非打得他再也说不出胡话。”语毕,抬手欲起,又是一鞭,然这鞭子并没有打在地上那人的身上,而是被思君阁的守卫给拦下,桃夭望向那名女子,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依旧温文有礼,柔声道:“我说过,来思君阁就要守思君阁的规矩,姑娘若是执意如此,那就莫怪小女子无礼了。”
桃夭冷哼一声:“规矩?难道你们思君阁就是任人胡言乱语,编造他人是非的地方吗?”
“自然不是,那位客人我会给姑娘一个交代,但是姑娘也请莫要在生事端,思君阁的生意还要做下去,姑娘不要难为小女子!”
突然,一身白衣,惊若天人,缓缓走来,微微颔首,淡淡道:“桃夭给阁主添了麻烦,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教好,在下替桃夭向阁主赔罪。”
“原来那人真的是桃花坞坞主桃书海的女儿啊!”
“白家公子白卿尘都这样说了,那还有假。”
“桃花坞遭血洗,没想到桃花坞坞主的女儿竟还活着,真是老天有眼,桃家还有后人留存。”一时间,思君阁再次陷入议论纷纷之地,这时,桃夭渐渐慌了。
她听不到那身白衣对那女子说了些什么?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出了思君阁。
桃夭挣开了那人的手,双眸含涟,哽声道:“卿尘哥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