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沿着游廊,一路走到了靳太医的院外。
据姜绾说,靳太医身边有一位名叫木槿的随从,若有急事可以找他商议。
阿四看到了吴嬷嬷与梅香约定的时间,就在今晚。
恰好,季淮川今日当值,他只能寻到此处。
他照着姜绾所说,在墙外学了两声布谷鸟叫,不多时,院内走出一位身形细瘦,相貌寻常的小厮。
正是木槿。
他听了阿四的话,眉宇一皱:“酉时相见,距现在不到两个时辰了。”
“你若不方便,我跑一趟将军府便是。”阿四道。
“你每日都同梅香在一起,突然消失会引起她怀疑。”木槿想了想道,“阁主的意思我明白,此事交给我来办,你回去待命吧。”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内院。
阿四不满地哼了声。
什么待命,他还真当自己是姜绾的下人了?
还有什么阁主…也不知说的是姜绾还是谁。
阿四嗤了一声,暗道姜绾的手下都神神秘秘的。
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他能看出木槿步伐沉稳有力,有武功在身,比起暗卫营的人也不差什么。
包括那日的齐顺斋掌柜,也不是普通人。
二人提起姜绾时,语气都十分恭敬。
“没想到,这女人还挺会收买人心。”
阿四撇了撇嘴,抱臂走远了。
内院中,靳太医一边看着随从晾晒药材,一边斜靠在躺椅上休息。
转眼间,他来季府已经近十日了。
随从照着药方拾捡药材,恭维道:“太医开的这方子极好,治疗癔症一定会效果显著。”
靳太医闭目不语。
药方再好又有什么用,季嵘得的根本不是癔症。
景元帝派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医病。
想起出宫前,景元帝交代任务时深沉的表情,靳太医就心中不安。
论起医术,他并不是太医院中最高明的。
当年之所以能被先皇看中,是因他颇通蛊术。
他祖籍在幽州,少时跟着一位苗疆蛊人走南闯北,不说精通,耳濡目染也学习了此道。
先皇收复苗疆前,他一身本事还派得上用途。
可近几十年,大雍风调雨顺,京中已经许久没有苗疆人出现了。
靳太医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新被朝廷启用的时候。
昭华公主生辰宴上,他从一枚金簪中发现了那些药粉。
寻常人闻不出什么,唯有蛊虫能感应到,出现躁动,亢奋的反应,这是养蛊人控制蛊虫的一种手段。
联想到那日季嵘的表现,很容易猜到发生了什么。
正因如此,景元帝才将他放在季嵘身边,为的就是找出给季嵘下蛊之人。
靳太医无声叹了口气。
他不知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朝中大臣身上种蛊。
难道时隔多年,苗疆人又卷土重来了?
看来这京城,又要不太平了。
靳太医缓缓坐起来,抿了口新泡的茶,眼睛眉头一皱。
他将茶水全部吐了出来,双眼紧紧盯着茶盏,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大人,是这茶不合口味么?”
不远处,一名小厮站了出来,低头解释道。
“您前几日喝的碧螺春见底了,奴才不懂茶,想着季大人用的一定是好茶,便领了他惯用的铁观音来。”
“您若觉得不合口,奴才这就去换别的来。”
“等等。”靳太医拦住了小厮,抬眼看了他一眼。
靳太医此行是奉了密令,最忌讳泄露消息,身边不能有不干净的人。
这小厮名叫木槿,这些日一直在他院中伺候,行事妥帖,从来不多话,更不多事。
一看这张朴实木讷的脸,便知他老实本分。
季府送来的人多半被他赶走了,木槿是唯一留下的。
靳太医认出是他,心中放心了几分,问道:“你说季大人在喝这茶?”
木槿点头:“正是。”
靳太医面色沉了几分。
这茶叶气味特殊,与宫宴那日金簪上药粉的味道相似,肯定有问题。
“季大人的茶水是谁在伺候?”
木槿道:“从前是府上小厮,前些日姜夫人特意送来一批奴才伺候季大人,如今…似乎换了一个丫鬟打点这些。”
靳太医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木槿的话不能尽信,他派了心腹去前院打听。
探听的结果是,这两日伺候季嵘茶水吃食的,果然是个叫梅香的丫鬟。
靳太医深吸了口气。
他在季府等候多日,也没查出下蛊人的身份。
今日,终于有了些眉目。
他看向一旁的侍卫,那是景元帝派来协助他的御林军。
“从现在开始,盯紧这个梅香!”
此时的梅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两双眼睛盯上了。
当夜,她趁着同房的丫鬟们不在,按着吴嬷嬷信中吩咐的时辰,悄然溜出了府门。
出门前,她还谨慎地朝身后望了几眼,才来到了信中约定的胡同。
梅香不知道,她鬼祟的动作,更让暗中跟踪的侍卫加重了怀疑。
巷口,吴嬷嬷与梅香顺利接上了头。
梅香不住朝着她身后望去,吴嬷嬷道:“别看了,老夫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她劝梅香。
“等你把这边的差使办完,再风风光光去给老夫人请安,赏赐必然少不了你的。”
梅香应了声,把在季家的发现全说了出来。
听她说到太医姓“靳”时,吴嬷嬷神色突然一变。
她跟了元老夫人多年,自然知道靳太医的来历。
不好,看来她们从前都想错了。
景元帝不仅没放松警惕,恐怕还准备将季嵘之事追查到底,才会派靳太医出马。
想起那日在药铺中遇见的随从,吴嬷嬷当即反应过来,她是被人给骗了。
那随从一定有问题。
她心中暗骂了一句。
“嬷嬷,怎么了?”
梅香见她脸色煞白,好奇问道。
“你在季府中有没有见过一位…”
吴嬷嬷皱眉,想了半晌怎么形容那人,奈何他的长相毫无特点,太过普通,连她也有些忘记了。
“算了。”她叹了口气。
还是将此事快点禀告老夫人才好。
吴嬷嬷对梅香道:“你说那位绣玉奇怪,因为他是个男扮女装的侍卫,姜氏是特意将他送去季府的,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
“梅香,老夫人有重要的差事要交给你。”
梅香一惊。
听了吴嬷嬷在耳边的低语后,她面上更多了难色。
“嬷嬷不知,那绣玉脾气差得很,我怕他不会听我的。而且这…这样就能扳倒姜氏么?”
“你不需明白,只要照做便是。”
吴嬷嬷压低了声音。
“只要你做好此事,今年的中秋宴…就是姜氏的死期。”
梅香不明所以,懵懂地点了点头。
二人低头密谈,自然没发现不远处的夜色中,藏着一远一近两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