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许佳慧这样过，凤霞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可不等她开口，王鹏举就跟王长东说：“爸，大哥第一次没在家过年，大嫂难过也能理解，您就别那么苛刻了。”
说着，又转身朝王飞飞使了个眼色：“大丫，待会吃了饭，带你妈出去串串门。”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越是在家待着心里肯定会越难过，倒不如走出去跟人聊聊天。
虽然王飞飞心里不乐意，但她也是第一次见强势的妈妈露出这么可怜的样子来，也就答应了下来。
吃完了饭，王飞飞就带着许佳慧到隔壁几家串门去了。
凤霞坐在家里跟父母兄嫂聊天。
一家人坐在一起，很自然的会聊起王鹏飞，会聊起王鹏远的砖厂。
现在砖厂的生意还算不错，农忙的时候王鹏远还是种地收粮，农闲的时候就制砖，既不会闲的发慌，也挣了钱。
“你三叔前几天来找我了，说是你砖厂里还收人不？前段时间忙的时候你找了你二叔帮忙，没找你三叔，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到时候你看看，需要用人的时候也去找找他。”王长东咂了口烟，对王鹏远说。
王鹏远嘴一撇：“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叔是啥人？我这找人帮忙是给钱了，要是不给钱的话，你看他会来？二叔那也是他自己过来的，我要给他工钱他还不要呢，最后我不是给他提了两瓶酒带了几包烟送过去的嘛。”
听他俩这话，王鹏举有点好奇：“这么说二哥砖厂的生意不错嘛，不过我看其他地方也都开始建砖厂了，以后砖厂应该会是个大方向。”
“我说的没错吧，以后大家肯定都是要建砖房的。”凤霞得意的扬起下巴，“当初建新房的时候，你们还想建土坯房呢，要是盖了土坯房，过不了几年，咱还得重盖，不够麻烦的呢！”
“对！”王鹏远立马应和起来，“多亏了凤霞，要不然咱还不知道得多麻烦呢。”
“二哥，你就别夸她了，她马上都要上天了。”王鹏举忍着笑白了凤霞一眼。
接着又问王鹏远：“对了二哥，你厂里现在还是你一个人在干吗？”
“对！现在是我一个人在做，之前你二嫂也在厂里给我帮忙，刚进腊月的时候不是怀了嘛，我就不让她去砖厂帮忙了。”
王鹏远话音刚落，王鹏举就瞪大了双眼：“二嫂又……”
眼神不自觉的就往张敏的肚子上瞧了眼。
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把目光移向王鹏远。
一旁的凤霞插嘴说：“我就说嘛，最近看二嫂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呢，而且我走之前二嫂还去砖厂帮忙了呢，裁缝的生意都不做了，这次回来二嫂好像又开始做衣服了。”
张敏红着脸，瞪了王鹏远一眼，才解释：“其实我觉得怀孕也能在砖厂帮忙的，你二哥他非让我在家待着，我又闲不住，就继续做衣服了，就随便接点活，顺便教教大丫。”
“二哥这是疼你嘛。”凤霞冲张敏挤了个眼。
可王鹏举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二哥，不知道你听说上面下发的一个文件没？”
王鹏远怔了下：“嗯？文件？什么文件？我这半年都在忙厂里的事，没注意队里有没有什么文件下来。”
“我在学校的时候听他们说国家好像开始限制生育了，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你们现在的孩子恐怕……”
王鹏举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表情已经表明这件事不容乐观。
对计划生育凤霞多少也是了解的，又多少人被计划生育逼到小小年纪就东奔西走的四处躲藏。
能躲的还好，有些躲不了的，要么送人，要么刚出生就送了命。
想到这，凤霞刚刚的欢喜也一下散了去，心情跟着沉重起来。
王鹏远却不以为意的笑着摆了摆手：“这咋可能吗？我不信上面会下这样的文件，你看看咱庄，哪家不是两三个三四个孩子的？一家一个太不现实了。”
宋芸也悄悄地说了句：“就是嘛，这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要是男孩还好，那要是女孩，这家不是要绝后了？”
“妈！”凤霞嗔了她一眼，“谁跟你说的是女孩就得绝后呀？女孩就不是自家的人了？”
“不是……”宋芸以为凤霞理解错了，急着想解释，可越急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还是王长东帮她说了句：“你妈的意思是女孩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了，生的孩子肯定也是要跟人家姓的嘛，那这家不是就绝后了？”
这次凤霞没有反驳。
虽然她觉得孩子跟谁的姓无所谓，但她确实遇到过一种情况，两家都是独生子女，又只能生一个孩子，最后肯定是有一家要没人的。
知道他们一时肯定都接受不了，王鹏举只好提醒他们：“爸妈，二哥二嫂，我觉得你们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据说文件已经下来了，就算实施下来可能需要点时间，但二嫂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好几个月才出生呢，到时候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张敏难得露出祈求的表情看着王鹏远：“应该不会有事吧？这孩子万一是个女孩呢？”
她总觉得肚子里的应该是个女孩，这次怀孕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帮宋芸炸年货的时候闻着油味有点受不了外，其他时候真的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只有女孩子才会这么体贴她吧？
摸着尚未隆起的肚子，张敏眼里满是怜爱。
“没事！”王鹏远立马安抚她，“你别听老三吓唬人，就算上面真的下了文件，咱这孩子是文件下来之前怀上的，跟咱没关系。”
凤霞也跟着点头：“对！你们这孩子是政策下来之前怀上的，应该不算在内。就算是个胎儿那也是条人命呢，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虽然超声罚款这点凤霞很清楚，有的人家甚至被罚得倾家荡产，但至少孩子是保住了。
而且他们这也确实算是政策外的，所以影响应该不大。
看出张敏的担忧，王鹏举也笑着解释说：“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你们要是再想要孩子，可得考虑清楚了。”
王鹏远一甩手：“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你就是让我生我也不会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