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个学医的多重要,今天多亏了有凤娃啊!”宋芸拉起凤娃的手感慨着。
其他人也都坐了下来。
可饭桌上的氛围却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凤霞这才发现,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的王长东这会沉着脸,向来不甚威严的他今天看起来格外的严肃,呼吸也沉了几分,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二毛瞧。
刚缓过劲来的二毛在许佳慧怀里低声哭着。
“妈,俺爸这是咋了?”凤霞歪过头问宋芸。
宋芸连忙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多问。
看大哥二哥两个都垂着头不说话,凤霞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就连王鹏举的神色看起来都有些不大对劲。
最后还是宋芸打了圆场:“好了好了,既然二毛没事了,大家都吃饭吃饭,今天好不容易有鸡有肉的,别浪费了,来向阳,你多吃点!”
说着,宋芸就往向阳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林向阳微微欠了下身子,并没拒绝。
他也看得出,这时候的气氛有些古怪。
这顿饭因为二毛被骨头卡着的事情让大家的胃口都减了许多。
吃完了饭,王长东就借口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回屋躺着了。
可林向阳来了,王鹏飞跟王鹏举两个不能也扔下他回屋,就坐在堂屋陪着聊天。
瞧着王长东的反常,趁着刷锅洗碗的机会,凤霞问了宋芸。
这才知道,原来在王鹏飞跟王鹏远之间他们还有个儿子。
只是,那个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是在大概二十年前,王鹏举刚出生,还在大队吃着大锅饭。
虽然穷,可肉也是不能少的,一两个月队里还是会熬一锅鸡汤或者大骨头汤,就是用这一只鸡煮出来的一大锅汤泡着红薯面馍吃都是香的。
王长东跟烧饭的师傅关系不错,那孩子又是个讨喜的,师傅很喜欢他,就给他碗里盛了两块骨头让他咋咋味。
原本是好意,没想到这两块骨头却要了他的命。
大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骨头卡在喉咙里憋死了。
所以从那之后,王家一直强调吃饭不能乱跑更不能急,千万不能把东西卡在嗓子里。
这之后也不是没有出现卡着的情况,可像二毛这么严重的还是头一回,要不是凤霞出手快,还真说不准二毛有没有的命活下来。
“妈,这事我咋从来都没听你们说过呀?”凤霞在记忆里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这事的印象。
宋芸把刷好的碗放到已经乌黑油亮的橱柜里,回头瞪了她一眼:“跟你说这事干啥?那时候都还没你呢。”
“三哥知道?”凤霞又问。
“嗯。”宋芸朝院子里看了眼,“唉,虽然那时候他刚出生,但那毕竟是他哥,总得让他知道吧。”
凤霞抿了抿唇,低垂着眼:“他也是我哥呀。”
宋芸一愣神,忙笑着安慰她:“这不是怕你难过嘛!你看现在不也告诉你了吗?”
接着又叹了口气:“唉,你说那时候身边要是有个你这样学医的在,那孩子也就不会死那么早了。”
“好了妈,咱不说这个了。”凤霞勾了勾唇,拉起宋芸就往张敏屋里去,“我说下午带二嫂去卫生院查查呢,你跟我们一块去吧。”
“好呀!”
屋里的兄弟三人并着林向阳还在聊着,聊些农机局和农机站的事,聊些队里的事。
因为社里挖沟的事,每个大队都要派出一些劳动力来,大队又分到小队里去。
身为生产小队的队长,为了调动大家积极性,王鹏远第一个给他哥王鹏飞报了名。
王鹏飞自然是不乐意的,挖沟的活可比在队里干活累多了。
但他要是不去就拖了兄弟的后腿,庄里的人肯定瞧不起他。
爱面子的王鹏飞就这么强撑着应了下来,哪怕许佳慧因为这个跟他生气。
兄弟几个在家聊着,凤霞和宋芸两个带着张敏去了卫生院。
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晚上的天很凉,天空中稀稀落落散落着星星点点,显得天异常高远。一阵寒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树上泛黄的枯叶悉悉索索的往下落。
张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对走在前边的宋芸说:“妈,这次多亏听了凤娃的多带了件衣裳,这晚上还真挺冷的。”
“可不就是嘛!”宋芸应着,“咱们晚上最多也就是在庄里走走,凤娃天天早起去卫生院上班,晚上回来天都黑了,肯定比咱清楚这个天。”
凤霞没接话,抬起头看着天上提早冒出来的星星,还有时不时从头顶飞过的大雁。
这样的天,让人莫名的向往。
三人就这样相跟着回了家。
刚到家,王鹏举跟林向阳两个却起身要走。
宋芸当即不乐意了:“你说你们之前在县城的时候还能在家吃个晚饭再走呢,现在农机站就在社里,十几里路,你们骑着自行车一会不就到了吗?别急着走了,吃了饭再走,晚上妈给你烙饼吃!”
“妈,不是我不愿意在家吃晚饭。”王鹏举朝林向阳看了眼,面露难色,“我跟向阳两个刚到咱社里的农机站来,大家都忙着呢就我们两个回家了,那也是看在站长的面子上,你说我们要是再弄到大半夜回去,人家会咋想?”
林向阳也上前劝说:“大妈,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想您做的烙饼了,但今天我们真得回去了,要不过几天,要是有时间,我们再回来看您好吧?”
“对呀妈!鹏举刚到站里去,你不能让他这么早就坏了人家的规矩啊,还是让他们先回去吧,反正这离得近,啥时候有时间想回来就回来了。”王鹏远很能理解王鹏举的处境。
王鹏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宋芸也只好作罢。
但她又不放心的问:“现在天冷了,你那里衣服什么的都够吗?不够的话家里还有几件,不过好像都有点小了,要不我回头扯点布再给你做几身吧。”
“俺妈!”王鹏举哭笑不得,拍了下额头,无奈的说,“我知道你疼我,但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缺,局里之前发的有衣服,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你让我带的衣服跟被子还记得吗?”
“我说不带你非让带,调回来的时候又全都带回来了,图啥呢?我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多注意你自己的身体就行。”
说着,王鹏举又转身指了指靠在墙边的自行车:“凤娃,自行车就留在家里给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