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稚院有学生被人推下水了，这事情很快就传得整个鹿鸣学府里人尽皆知。
韩娇认错的态度倒是良好，先生们也不忍对一个小孩子过多苛责，只是委婉地批评了她几句，并且表示要给她的家人送一封信阐述一下情况。
对韩娇来说，送信给家长简直比由先生直接批评她严重多了。
她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蔫蔫的，坐在房间角落里等着月明醒来，还得给她道个歉。
姜司祁跟在闫先生身后进来的，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行的月明，要不是旁边吴铭浩一直连拖带抱地拽着他，他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前去把韩娇给狠揍一顿。
林章浑身衣服还是湿的，却顾不上去看，站在月明的床前等着大夫的诊断。
大夫给月明把了脉，起身皱着眉头说道，“姜小姐原本患了风寒，发着低热，只要注意保暖，再吃上几副驱寒退烧的药，几天便能痊愈了。不过在病中落水，寒上加寒，此刻已然发起了高热，起势紧急，恐怕要下猛药退热才行。”
下猛药？
月明才不过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身量还未长开，若此时就下猛药，以后身体烙下病根怎么办？
姜司祁皱着眉头，“大夫您可还有其他的救治方法？”
“若是不下猛药，便是用性温的药，只是姜小姐身上这寒毒阴邪，老夫恐怕是镇不住啊。”大夫摇头叹气。
“若是用了猛药，可有什么风险？不用的话，又会有什么后果？”闫先生问道。
“若是不用猛药，镇不住寒气，姜小姐恐怕会寒气侵体，阴亏阳衰，就算日后细心调养，恐怕也会体弱易病，且不易痊愈。”大夫说道，“若下了猛药，则会有一定的心血亏损的风险，要么是病势急剧劣化无法回转，要么便是能够快速痊愈。具体情况会如何……也只能看姜小姐的造化。”
不用猛药，月明便会烙下一辈子的病根。而用了猛药，月明有可能痊愈，却也有可能会死。
无论用哪一种方法，都可能会造成姜司祁不想要看到的后果。
这该如何抉择？
“先送姜小姐回将军府上，由将军和夫人来选择如何治疗吧。”林章的神情异常的平静，语气也十分淡然，并没有先前刚救起月明时分毫的冷冽。
在场的除了姜司祁，没有一个是能为月明做主的人，但姜司祁年纪还小，做这种决定未免也太残酷了一些。
闫先生点了点头，转身便出门去通知马车了。
学府的马车晃晃悠悠，顶着漫天的风雨，把月明和姜司祁给送回了家。
大夫也在车厢里坐着，不时查看一下月明的情况，月明像只小动物一样缩成一团，呼吸的频率极快，脸颊红得像是抹过胭脂，额角满是汗水。
姜司祁背脊直挺，跪坐在一旁，手上还拿着一条刚刚从月明脑袋上拿下来的湿布。
月明睡得很不安稳，不时便要动一下，嗓子里发出几声痛苦的嘤咛。
姜定海和李氏焦急地站在门口，李氏的贴身丫鬟玉环和月明的丫鬟宝儿一人给他们俩打着一把伞，结果姜定海和李氏两个人都焦急地忍不住探头出去看学府的马车回来没有，还是给雨淋得七七八八了。
待马车赶到，姜定海便忍不住一下窜上了马车，把月明给抱在了怀里，镇国大将军突然窜进马车，吓得随行的大夫险些扑通一下给跪下了。
姜定海看到奄奄一息的月明，气得脖子都发红了，把自己的披风一脱，便裹在了月明小小的身躯上。
“爹……”姜司祁看着自家爹爹高大的身影和铁青的脸色，忍不住低下了头，“都是司祁不好，没能照顾好妹妹。”
“爹爹没有怪你，起来吧。”姜定海抱着月明，转身便出了马车，脚下大步流星地往将军府里走，边走边扯着嗓子嚷嚷道，“大夫呢！赶紧给老子过来！”
若是在平常，姜定海这般粗鲁地说话，定要被李氏教育。
不过看到姜定海抱在怀里病恹恹的月明，李氏心疼还来不及根本顾不上什么粗不粗鲁的了，只顾着吩咐旁边的下人，“宝儿快去，给你们家小姐打好干净的水来。玉环，你去通知后厨房把煮好的姜汤端过来，再问问沐浴的水烧好了没有。”
宝儿听了吩咐，立马就去了，玉环却是没立即动，“夫人，您别着急，要是宝儿跟玉环都去做事情了，谁给您撑伞呀。玉环先撑伞，送您和少爷回屋，随后再去后厨，来得及的。”
李氏这么一听才回过神来，她真是关心则乱了。
女儿生了病需要照顾，她还有个儿子呢，也不能就这般只顾着月明，对司祁不管不顾呀。
想到此，李氏便让玉环撑着伞去马车上接了姜司祁出来，门房又撑着伞接了被姜定海连吓带吼的可怜大夫。
将军府里忙得炸开了锅，姜定海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李氏美人蹙眉看着大夫，等着大夫把刚才的诊断再说一遍。
大夫一边唯唯诺诺地说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姜定海，生怕这大将军一怒之下就跳起来一拳揍过来了。
姜定海虽然盛怒，但是脑子还是在的，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是怪那个心狠手辣推人下湖的韩娇，怎么也不可能怪到人家一个大夫头上。
李氏坐在床边，望着月明的小脸默默垂泪。
她怎么也没想到，送孩子们去了学府，竟然才两天时间，女儿就要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了。
早知如此，她那日为什么要对月明那么严厉地说话？
早知如此，月明就算不去这学府，目不识丁，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也总比现在小小年纪就要送了性命强啊。
月明要是真走了，他们一家可该怎么办才好？
姜定海铁青着脸，想了片刻，郑重地说道，“请大夫下这记猛药吧。”
“爹……”姜司祁看向自家爹爹，不知该不该阻止。
“就这么定了。大夫您需要什么药，我立刻派人去抓最好的来。”姜定海沉声说道，“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在病痛中过一辈子。如果月明挺不过来，整个韩家都要为我的月明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