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秀没有和梁有才争。
她看了一眼车厢的方向,最后还是选择安分的坐在车辕上,做个侍女。
车里。
风倾一进马车,就见楚肆今日一身素面锦袍的常服,做了富家公子的打扮。
他正捧着一卷书看着,神色柔和,没有往日的威严冷淡。
风倾刚走进马车中,楚肆就放下手中书卷,向风倾看过来。
他的目光在风倾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即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来。”他冲着风倾伸出手。
风倾却微微敛目,收回视线,像是没有发现楚肆伸出来的手一样。
她走进马车,坐在楚肆对侧,随意的开口,“陛下今日打算去何处逛逛?”
楚肆被她隐晦的拒绝,眼底有晦涩一闪而过,但是面上的笑并不减。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收回手。
“今日京城灯会,南街那边晚上比较热闹,白日里都一样,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风倾闻言点点头,随即沉默下来。
楚肆看着风倾沉默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他今日带风倾出来走走,是想要弥补往日遗憾,也是想让风倾稍微开心一些。
而不是两个人这样相敬如宾的干坐着。
这样的情形,让他心里有些沉。
对坐良久,他忽而开口,“今日出宫玩,你可稍微放松些,不用那么紧张…”
风倾的表情有些许诧异。
但是随即,她就收敛好表情,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
“臣妾多谢陛下关心,臣妾会放松些,不会坏了陛下的大事的。”
她不软不硬的刺了楚肆一下。
楚肆的脸上的脸上的微笑收敛些许,微微蹙眉。
“这是在宫外,你不用叫我陛下,我们只以…夫妻相称即可…”
“今日带你出宫,只是想出宫游玩罢了,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大可放松些。”
风倾却在听到他提及夫妻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几分古怪。
她等楚肆说完以后,才语气淡淡的提醒。
“陛下,恕臣妾直言,臣妾还当不得陛下一句‘夫妻’二字,您的妻是先皇后娘娘,而不是臣妾,臣妾实在惶恐。”
她提及“先皇后”三个字,就像是细密的针一样,尖锐迅猛的扎在楚肆的心口上。
楚肆的眼底闪过一抹痛意。
旁人不知,难道她自己还不知吗?
她就是子衿…
如今她却如此否认自己的地位,就是她也放弃了他的妻子的身份。
一时间,楚肆心底的痛意缓缓发酵,蔓延了起来。
他沉默了一阵,掐着指尖,努力压下心口的痛意,才能维持着平静的面孔开口。
“今日出宫,不适合以宫中称呼,咱们就只当自己是普通人便是,如今,我们是普通人,你在我心中就是吾妻。”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风倾,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说的极清晰。
“吾妻”这两个字,像是锤子一样,生生敲在风倾的心口上。
本来几乎愈合的伤口,生生再次被撕开一道血口。
风倾袖中的手,几乎生生把手中帕子撕烂。
她的心中骤然浮现出讽刺之意。
妻?
这个字当真是让她觉得搞笑至极!
楚肆的妻?
这当真是个什么很好的身份嘛,值得他如此郑重的说出来。
便是这全世界都稀罕,唯独她不稀罕!
楚肆的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她不知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忍着,才能忍住没有在楚肆面前表现出异样之态。
她微笑着,但是出口的话却十分坚定。
“即便是如此,依旧不合规矩,先皇后娘娘,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都是您的妻,臣妾不敢当此言。”
“至于称呼,出门在外确实不适合用宫中称谓,臣妾只称呼您老爷总是可以的。”
风倾微笑,眼底却是倔强坚持。
曾经的凤倾才是楚肆的妻。
但是现在,那个曾经深爱他,为了他几乎可以放弃一切的傻姑娘早就死了。
她现在是风倾,和楚肆就是仇人!灭门的仇人!
楚肆深深的看着风倾,从她的话语中察觉到了风倾隐晦的态度,
他心底撕扯着,生疼生疼的。
但是他却无法反驳,也没办法解释。
他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什么异样。
他沉默着,在风倾生疑之前,微微偏头,“随你,称呼问题而已,你顺意便好。”
风倾扯了扯唇角。
两个人默契的别过这一遭。
那车上沉默和僵硬占了大半。
没过多久,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皇城。
走出巍峨的宫门,很快,宫外吵嚷热闹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打破了满室寂静。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瞧一瞧看一看啊…”
这是久违的市井生活的声音。
听到这些声音,风倾的眼底闪过怀念之色。
她向着车窗外微微偏头,手指微动,想要看看窗外。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对面还坐着一个不适合她放纵的人。
风倾终究还是止住自己的手,安静的坐着。
但是下一秒,车窗的帘子被人挑开些许。
“想看便看吧,今日带你出宫,就是来游玩的,没必要如此拘束。”
风倾诧异的抬头看着楚肆。
她想拒绝,但是目光触及外面热闹的街景,视线终究有些挪不开。
她年少时也最爱这种繁华的烟火气,已经许久不曾接触过了。
风倾这次终究是没有拒绝楚肆的提议。
“臣妾谢陛下|体恤…”
她刚说完,就见楚肆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先前才说过,出宫是要换个称呼的,怎么又忘了?”
风倾微愣,这次难得没有和楚肆争辩。
“是,老爷说的是,妾身不小心忘了。”
楚肆扯唇,流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
马车还在前行,一路顺着出宫门的这条官道直线前行。
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一个角。
“老爷,夫人,今日出行,先去何处?”
梁有才的脸从那处露出来。
楚肆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天色。
“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到午时了。”
紧赶慢赶,还是到了这个时辰。
“那便先去客来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