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风倾的眼皮子底下，老头子躺在那里，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一向健康的面庞上都带上了一丝不正常的青白。
风倾向前走的脚步骤然顿住。
她的瞳孔一缩，站在那里一步都走不出去。
街角，老头子剧烈的咳嗽着。
他从来没有显得这么虚弱过，至少在风倾的记忆里，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
甚至咳着咳着，他忽然咳出一口血。
老头子一口吐在身边脏污的街道上。
咳出这一口血以后，他的脸色明显就变好了一些。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面色淡淡的又半躺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似乎对于咳出血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风倾的表情一下子就凝住了。
老头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一向好。
她还记得，数月之前见到这老头的时候，这个老头的状态看上去都还好的不得了，为什么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不见，他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了？
风倾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她站在街角，心里有一种紧张和忙乱。
还没等她心里有什么论断，躺在街头的人忽而睁眼，目光如炬的盯着风倾所在的那个方向。
“都来了这么久了，还不准备现身，站在那儿等着看老头子什么时候过世呢？要是真的这么想的，老头子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老头子轻飘随意的说着这样的一番话。
他的面上也尽是闲适，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全身的紧张。
他之前好好的，还能压得住这周围这些涌动的暗势力，让整个城东的范围都稳定一些。
如今他受伤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就叫这周围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
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开始冒头，疯狂挑衅他的地位，想要把整个城东的地盘圈在自己的手中。
老头子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就这些臭鱼烂虾，每天都派人过来监视他老头子。
就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他想察觉不到都不行。
就这些人这点儿本事，就算是他都伤成如今这样，也分分钟就能灭了这些个玩意儿。
老头子忍了一阵，今日吐出这口淤血以后，终于感觉整个胸口都舒服多了。
他这才冲街角的人开口。
风倾被老头子的话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她看着老头子，心中还是一片复杂，
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行踪，一步步从街角处走出来。
当风倾走出来，展露出身形的时候，躺在街角的老头子忽然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站在那里的，竟然不是那些个监视他的人，而是个看起来十分陌生的小姑娘。
再联想到自己刚刚对这个姑娘说的那些像是威胁一样的话，老头子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过他混迹市斤多年，脸皮也是练上去了。
尴尬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摆脱了这种情绪，又变得淡然起来。
老头子收起浑身的紧绷，慵懒闲适的躺在街角的位置上。
“是小姑娘啊，老头子刚刚有点紧张，说错人了啊。”
他跷着脚，看起来散漫又无礼。
分明就是一个市斤乞丐的样子。
风倾丝毫不在意他这个态度。
她的脚步停在老头子的面前，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老头子。
老头子被她盯了一会儿，莫名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的感觉。
平常他就算是被一群人围观睡觉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今日莫名被看的如芒在背一般。
老头子有些别扭的睁开眼睛，眼睛快速的扫过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
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
老头子扫了风倾一眼，就闭上眼睛，“小姑娘家家的，盯着老头子看，意欲何为啊。”
风倾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开口，“你受伤了。”
她的语气平静，淡淡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只有风倾自己知道，她再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的沉重。
老头子从刚刚闭着眼睛的状态微微挣开眼睛。
“老头子一个乞丐，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
老头子对自己的伤当真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风倾却有些见不得他如此。
她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
面上，风倾还必须维持着一副冷淡的模样。
“你的伤很重，我可以给你看看伤。”
老头子这次睁开眼睛，认真的看了风倾一秒的功夫，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这位姑娘当真是心善，居然对我一个老乞丐都如此善心，但是老头子一个乞丐，怕是付不起姑娘的诊金，也吃不起什么药，还是不劳烦你动手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叮”的一声。
风倾蹲下|身，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袋碎银子。
这是她今日出门，身上带的所有碎银子了。
她低着头，眼中有晦暗一闪而过。
风倾知道，老头子到了如今的地步，肯定不至于连药都吃不起的。
但是她不想和这个狡猾的老头继续争辩。
她怕自己现在心绪太过激动，让这老头发现什么不对。
而且，这已经是让这个老头听话的最快的方式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来这里自然是知道您在这京城里的名号和能力才来的，我今日只是想来让您帮忙查探一些消息，今日这些算是定金。”
“除此以外，我还可以帮您诊治一二，这诊金，也都算在打探消息的范围之内，您可以考虑一下如何。”
风倾一口气把自己要说的话简单的都说了出来。
她定定的看着老头子的眼睛，表情认真。
老头子看了一眼破碗中鼓囊囊的钱袋子。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绷着脸，一脸认真的小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恍惚间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曾经，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徒弟，也会用这样倔强但是坚持的眼神看着他。
每次，他最后都会不得不顺了那个小兔崽子的意。
老头的脸上闪过些许怀念。
但是一瞬间，那些情感便都迅速散去。
他清楚的认识到了如今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