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夏父在拿毛巾认认真真地擦拭着夏圳的手臂。
我第一眼就瞧见了夏圳空荡荡的床头,那把我买下的小提琴不翼而飞。
只一瞬,我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夏父望向我,哑然。
根本不用我出声询问,小偷自己就会找上门。
「真不知道你给夏圳买那破玩意干嘛,我拿去废品站也就值两百。」
我扭头看着夏母,压下眼中的凌厉。
「那两百呢?」
夏母毫无愧色,「给你弟交医药费了。」
「我就一个弟。」
尾音落下的瞬间,右脸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我愣在原地。
不只是我,夏父和陈恪也被这一举动震住了。
夏母拉高嗓门,朝我大骂。
「你个败家玩意儿,天天守着这个植物人,脑子被驴踢了,有这老些钱你弟都能上贵族学校了!」
许是右脸传来的丝丝痛感如针扎一般,不知怎的,也扎在了我的心上。
「我说了,我只有一个弟。」
夏母抬手欲再扇我左脸,我反应极快地掐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要夏圳这个儿子,我要!」
我的嗓门从小到大都很小,总是被人指点太过内向。
喊的这一句,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夏母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气得发抖,一摔门走了。
夏父急急忙忙地要追出去,走了几步却又倒回来往我手上塞了个塑料袋。
我第一次觉得袋子里红钞票的颜色如此黯淡。
陈恪喃喃:「阿漾……」
「滚出去。」
我盯着眼前人。
「陈恪,戏看够了吗?」
陈恪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半晌,他垂下手。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在。」
「你在个屁。」
在陈恪退出病房的瞬间,我咬牙低声骂了句。
在我身边的,从来只有夏圳。
少时,夏母不肯给我买别的女孩儿都有的三层方形笔盒,夏圳便每天在放学回家路上捡塑料瓶。
那个笔盒只要十元,夏圳却足足用了一个半月才卖够瓶子。
他将笔盒裹得严严实实,如珍宝一般捧到我面前。
「姐姐,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嘿嘿。」
笔盒最后还是被夏母发现了,但夏母到底不忍心训斥夏圳。
夏圳察觉自己有「特权」以后,竟真的信守承诺,给我送了当下女孩儿都有的物件。
一年又一年。
小的时候只能去卖废品攒钱,大一点开始编造年龄兼职。
就好像,夏圳有个叫夏漾的妹妹。
然后,我在大学遇到了陈恪。
6.
陈恪是音乐生,明亮清朗的嗓音备受女生喜爱。
我意外与他有了瓜葛,彼此暗恋。
跟陈恪谈恋爱的那段时光就好像,有人为童年的我打了把伞,我眼中只有头顶的伞,不再去看阴沉的天空。
陈恪家里人不同意他学音乐,断了他的生活费,他在音乐这条路上走的格外艰难。
我经常会为他在他的音乐设备上花钱。
夏圳知道以后,只问我,「姐,你确定吗?」
我点头。
后来的每一月夏圳都会多给我转五百块钱。
陈恪身边突然冒出来个同为音乐系的女生,就是李怡晗。
李怡晗主修钢琴,在舞台上跟陈恪一样耀眼。
尽管她和陈恪之间的交流只有关于音乐,我却还是丢失了安全感。
我开始频繁和陈恪争吵。
那次,吵得狠了,他似是受不了我的莫名其妙,猛地朝我大吼:「你和你妈真是一模一样!」
我怔住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挑她最痛的地方伤害。
陈恪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讨厌妈妈,他知道我和妈妈的关系有很深的裂口。
我提了分手。
分手后的几天,日子有点难熬。
有一天难受极了的时候,我点开和夏圳的聊天窗口。
恰好夏圳的电话直接弹了过来。
我整理好情绪接通,传来的却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夏圳的姐姐吗?」
我不明所以,「是我。」
「是这样的!夏圳在林荫大道这里发生了车祸,我们正在往市中医院赶,他的紧急联系人是你,你必须要尽快过来!」
刹那间,我像从云端坠落,掉进了深渊般的海里。
海水灌进我的鼻腔,耳腔,窒息感充斥着整个肺部。
直至手机砸落地面,沉闷的声响带起了我的心跳。
7.
「夏圳!夏圳!!」
「请你让开!不要妨碍医疗工作!」
「小姐,小姐,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还请你冷静下来,后续繁琐的事序都需要你的签字。」
我最喜欢红色了,那是钞票的颜色。
可我不想夏圳脸上有那抹红色。
擦不掉.怎么也擦不掉
「啊————!」
护士被我的嘶吼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同我讲什么,只能等我情绪稳定下来。
夏圳在手术室待了一天一夜,医院的人换了又换。
夏父夏母赶到后满心满眼都是那扇手术门。
终于,在医生讲出「植物人」三个字后,夏母扛不住晕了过去。
「我们在手术时发现,病人手中紧紧攥着这条项链,你们看看……」
「是我的。」
那是我曾说过很喜欢的项链。
「混账!」
当我奋力起身想要拿回项链,却猝不及防挨了夏父一巴掌。
我似乎丢失了痛觉,只觉得很麻木。
医生急忙劝阻夏父。
「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你弟弟都照顾不好!我生你」
后面的我都听不大清了,耳边只剩嗡嗡的鸣声。
我去了夏圳打工的地方,一路走到了他的宿舍。
一间小到只有一扇不够一米长窗户的房间。
我从来不知道夏圳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就那么平摊开在桌面。
有一页折痕很深,我翻开。
「我知道爸爸妈妈不爱姐姐,其实他们也不爱我,他们只是知道对我投资的收益更大点。姐姐是女孩子,我应该保护她。唉,大人不喜欢小孩干嘛要生小孩呢?姐姐总是看着我吃鸡腿,好不公平哦。我要努力爱姐姐!如果爸爸妈妈真的爱我就好了」
泪水如荆棘刺得我脸生疼,我抱住日记,声音颤抖。
「我爱你夏圳,我爱你。」
8.
再一次在夏圳病房再次见到夏父,我将装着五千的塑料袋扔回他怀里。
「夏漾.这是我给你和夏圳」
我直接打断:「你十年前怎么不给呢?」
「我不要五千,五块就够了。」
夏父脸色憔悴,他顿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夏漾,我是爱你的,哪有爸爸不爱自己女儿的?」
「是。」
我肯定了他,垂眸掩住失落。
「但你更爱我妈妈。」
心底的话抽离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些恶毒的,难堪的种子被晒得发烫。
我总能看到夏父眼中的心疼与不忍。
在夏母拿着长满倒刺的木条抽我的时候,在我因为不想洗碗被罚一天不能吃饭的时候。
他的爱也就仅此而已。
夏父最终拿走了那五千块。
他离开前眼中有着莫大的失望,就好像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
我对夏父的感情复杂到像一坨扯不开的毛线。
他爱我,但他更爱夏圳。
他爱夏圳,却也更爱夏母。
他于夏母来说,是一个好老公,于夏圳来说,是一个好爸爸。
可对我来说,他只是个阴晴不定的怪人。
他能给我一巴掌,也能塞给我五千块钱。
与外界谈及父母,我常常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我对这样的父母,没有情感。
「夏漾,夏漾!醒醒!」
我眼神迷离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一张俊脸。
9.
陈恪大喊:「你做噩梦了!」
「是吗,」我面不改色,「见到你才是噩梦。」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没忘记李怡晗施舍的五千,当机立断对陈恪道:「滚。」
「我给你带了饭。」
陈恪晃晃手中的打包袋。
「这些值八百哦~」
我起身观察着夏圳的状态,掖了掖他的被角,一点眸光都未分给陈恪。
「滚。」
话语落下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支付宝到账,壹万元——」
俗话说得好,谁钱多谁有理。
我让陈恪留了下来。
俗话又说得好,拿钱不办事,是要遭报应的。
李怡晗找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我差点心虚得腿软。
这姐太有气势了。
「陈!恪!」
「我给你打了八百遍电话,你一通不接,果然是找初恋来了!」
陈恪见到李怡晗面上饱含无奈。
「怡晗,别闹.」
李怡晗耳朵里哪还能听到别人说的话。
「还有你!夏漾!你到底哪边的?陈恪给的比较多是吧?」
我刚想解释,支付宝的到账提醒让我猛地站到了李怡晗身边,速度快如条件反射。
「支付宝到账,贰万元——」
陈恪气笑了,宛若霸总一般掏出手机。
「支付宝到账,肆万元——」
「夏漾,过来。」
我试探的脚尖刚冒出来,李怡晗的转账就紧随其后。
「支付宝到账,陆万元——」
接下来两人完美演绎了什么叫作挥金如土。
「支付宝到账,捌万元——」
「支付宝到账,拾万元——」
「支付宝到账,拾贰万元——」
「支付宝到账,.」
陈恪转到最后干脆直接上手扯过我的小臂,欲将我拉去他那边。
李怡晗也不服输,拉住我的另一只手臂。
我就这么被夹在中间,任由他们拉扯来拉扯去。
最后我用尽全身力气甩开陈恪。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你犯贱啊?我说了多少次我讨厌你,你非要贴上来,怎么你有受虐倾向啊?」
「刚好在医院,来你现在滚去精神科看看行不行啊!」
李怡晗似乎被我粗俗的话语震住了,愣愣的,握住我手臂的力道松了松。
陈恪不知是被我这么一说丢了面子,还是怎么,总之他耳尖红的能滴出血来。
他咬牙切齿:「你甩我,不就是喜欢钱吗?」
「现在我这么有钱了,你怎么不像当初舔那个富二代一样舔着我啊?」
李怡晗有着最基本的素养,她默默退出病房关好了房门,动作轻得没惹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你傻逼啊?我跟你在一起,为你花了多少钱?我喜欢钱,为什么不直接跟富二代在一起,非要先跟你在一起又甩你,我是脑瘫吗?」
陈恪回想起我曾为他买过的第一把吉他,租过的第一间录音室,定制的第一支麦克风
他一下子熄了火,像哑巴一般不说话了。
我最讨厌他这个样子。
我猛地指向病床上的夏圳。
「我弟弟出事的时候,你在哪?」
「在学校音乐室跟李怡晗奏双人曲吧?」
陈恪的解释苍白无力。
「我都说了,我和她没什么.」
我认可他。
「是啊,你和她没什么。」
「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
「你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当初输给富二代的不甘心,你想赢过他,你想让我跪舔你,甚过那个富二代,好满足你强大的好胜心!」
陈恪憋着一口气,似是想辩驳,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如被人捏住了一般。
「花死了你想起来浇水了?」
我声音不自觉地沾上了些哭腔。
「夏圳出事的时候,我特别特别需要钱。你知道吗,我好害怕,我好怕他离开我。」
「我爸妈都放弃夏圳了,是那个富二代给了我好多钱,让我能多看夏圳那么多年。可你呢,你在哪?」
我无法失去夏圳,我的血肉由夏父夏母喂养,我的心脏由夏圳喂养。
每当梦魇笼罩于我,我便一遍一遍喊着夏圳的名字。
泪水滚烫地埋没于枕间,我不能想象若是有天夏圳的病房变得空荡荡,我该怎么填补自己同样空荡荡的心。
「陈恪。」
「对不起。」
我垂头低声道歉。
「我的性格受童年影响,可我的童年与你无关。」
「我和你注定不会走在一起,所以求你放过我。」
「不要再找我了,我们就在这画上句点,好吗?」
病房里寂静一片,只剩空灵的仪器声萦绕在耳边。
一声一声,仿佛我们之间的倒计时。
「好。」
对不起,陈恪,我总让你猜透我的心思。
如果我是李怡晗,我大概能引领你走向一段健康美好的恋爱。
可我永远只会沉溺在过去的错处里。
我的所有,都停留在了夏圳不再开口话那天。
李怡晗很好很好。
陈恪,你会幸福的。
10.
我仍旧守着夏圳,一天又一天。
无聊的时候我就跑去抢乞丐盆里的钱,不多,但总能惹的乞丐气急败坏。
第二天我又会把钱如数还回去。
次数多了,乞丐就不搭理我了,只剩包子铺的老板还能同我说说话。
我啃着馒头感慨又要过年了。
包子铺老板笑眯眯地说自己终于能回家看看父母了。
除夕前夜,我再次在护士怀里见到了夏乐。
又黑又丑的,像个土拨鼠。
夏圳,我时常想让你醒来,又常想让你永远这样睡着。
我想让你试试二十万的小提琴有多特别,又不想让你见到爸妈新养的小煤球。
「睡吧。」
我轻抚夏圳的头顶,左手合上故事书。
我以为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夏圳可以好好睡觉,我可以好好工作。
下班见到夏圳,就同他讲白天发生的事情。
陈恪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只有李怡晗,她会偶尔来看看夏圳,然后替我付了住院费。
李怡晗在我推辞的时候眉毛一拧,说这点钱连她的零花都不够。
炫富似的,她又随随便便往我账户里转了几千。
我麻木地过完一天,只有在晚上见到夏圳时才会觉得踏实,才能对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有所感知。
「夏圳,我要攒钱,给你买好多好多乐器。你一定开心死了,你当初.」
11.
我没想过能再次见到夏母。
她上次要钱被我发疯般的举动吓退了,我还想着夏母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可在我透过病房窗户看到夏母周围的医生和护士的这一刻,我无比希望她是来要钱的。
「你们在干什么?」
门几乎是被我撞开的,弹在墙面发出「嘭——」的一声响。
医生和护士见状都停下了拆除夏圳身上医疗仪器的动作。
夏母几步来到我面前,挡着我不再让我往里进。
「夏漾,医院几次让你签放弃治疗书你都不肯签,还不让我知道?」
「我告诉你,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夏母得意地一哼。
「我要是早知道还能让你浪费这么多钱?脑子有病的死玩意!」
我眼中早已盈满了泪水,心底的恐慌与愤怒冲上头顶。
「他他妈是你儿子!」
我猛地一推夏母,扑向夏圳的床边,攥住他的手。
「夏圳.夏圳」
我想把那些喂养他生命的仪器安回去,可护士紧紧拽着不松手。
「走开!走开!你们都滚!」
一名年轻点的护士企图安抚我。
「小姐,病人家属已经签了放弃治疗书,我们无法挽回,就让病人好好.」
顷刻间,眼泪如断线般散落下来,我摇头。
「我没签!」
夏母揉揉腰侧,从地上爬起来,她对我推她这件事很不满,当场发起了脾气。
「我签的!你妈签的,你有什么意见!你能有什么意见!」
「我是你妈!我才有权利决定夏圳的生死,你算个什么东西!」
夏母指了指夏圳。
「我都听医生说了,他这就是在浪费医疗资源!你就是个坏种,贱胚子!你拖着你弟弟不让你弟弟早些入土为安,还浪费这么多钱!」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只会败家!」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呸!养你我还不如养只狗!」
我任由夏母骂着,内心对这些辱骂早已掀不起丝毫波澜。
只有巨大的恐惧在一点点淹没着我。
我不能失去夏圳,不能
「妈,求求你,你反悔吧好不好?妈妈,让夏圳活得久一点,多陪陪我吧,好不好,妈.」
我起身紧紧拉住夏母两只手,仿佛这是两根生命的稻草。
「夏圳他就是个植物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夏母似乎被我脸上的泪水与鼻液混合在一起的景象恶心到了,皱眉偏过头想要甩开我。
「你又不是没弟弟,你把钱都拿来养你乐乐弟弟就好了,夏圳是不可能待在医院继续浪费钱的。」
「妈!」
「扑通——」一声,我双膝滑落跪在地上。
「夏圳也是你的儿子啊!就算是植物人他也在努力的活着,我求求你了妈妈,不要让他走,我给你磕头!我求求你了!」
话落我两手扶地,俯下身子,将额头重重敲击在瓷砖上。
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整间病房。
不一会,有股温热的液体从我额前缓缓流下。
有小护士看不下去,背过身抹了一下眼角,悄悄对旁边的医生耳语。
「要不我们别」
医生冲护士摆了摆手,「这是患者的家事。」
夏母眼中的无措转瞬即逝,她看我这幅鬼样子反倒笑了。
「磕啊,你就是磕死在这里也没人管你!」
说罢她冲医生扬了扬下巴。
「尽快将我儿子转移到太平间吧。」
我双膝摩擦着地面,又爬回夏圳病床旁。
「不要.不要」
护士眼中纵然有再多不忍,收拾起仪器来也是干净利索。
我又对着一众医生护士磕头,嘴里喃喃着,「停下来,停下来」
额头贴向冰冷的地面,我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拖着。
我的动作渐行渐缓。
眼神慢慢失了焦,我只能冲夏母大喊一句。
「你为什么不能做个好母亲!」
这么多年的委屈,最后却只化作了落在夏母身上轻飘飘的一句话。
妈妈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做一个好母亲。
「诶你这孩子,我还不是个好妈啊!我.」
夏母瞳孔骤然放大,因为她看到我扑倒了床头的桌子,一把抓过水果刀,飞快地朝她刺来。
我崩溃地叫着。
「你去死!你去死!」
12.
「你去死!」
再度睁开眼,病房居然奇迹般的消失了,连带着夏母一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装修风格很温馨的房间。
正值下午五点,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周遭事物都变得梦幻无比。
「醒了?」
一位身着粉色小西装的女人递给我杯温水。
「能直视自己差点把人给捅死的经历,进步很大嘛,感觉如何?」
她其实说错了。
我压根没让夏母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两年前,我刺向她的一瞬间究竟在想什么,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我只知道,手腕不受控制的一转,最终不过划伤了夏母的小臂。
夏母却当场疯狂尖叫,弄得医生以为我捅死她了一样。
夏圳下葬后,我每天浑浑噩噩地坐在他的墓旁。
后来,是李怡晗看不下去了,为我介绍了眼前这名心理治疗师。
「感觉饿了。」
郑晴眉峰一挑,点头。
「Fine,那等我下班一起吃饭,或者我去你家蹭饭,选一个。」
郑晴是位很好的心理治疗师,也是个很好的朋友。
也许对她而言我不过是名患者,但无所谓了。
她对我的治疗每分每秒都在进行,这已经超出了她的工作时间。
是她让我觉得纵然失去了夏圳,我也不是孤身一人。
「等你下班。」
和郑晴商量好吃什么后我拉开诊疗室房门,目光落在虚无一点。
陈恪和李怡晗要结婚了。
刷到朋友圈李怡晗秀自己的大钻戒时,我再次感叹,有钱真好。
李怡晗很重视与陈恪的婚礼,不惜将自己那亮眼的金发染黑。
但我到底没去成他们的婚礼。
他俩结婚当天,李怡晗直接给我发了个大红包,附带一条语音。
听声音她应该是喝醉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我终于和他结.结了,我开!其实住院费都.都他干了!」
我没去深究这条语音究竟讲了什么。
蟹老板:「恭喜李老板!李老板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夏乐已经会说话了,夏父夏母很爱他,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很幸福。
我不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系。
我一如从前每天都会去看夏圳,给他带一支白菊。
因为天天买花的原因,我跟花店老板竟也逐渐熟络了起来。
又一次从诊疗室出来,一束阳光忽地照在我的瞳孔。
我眯上眼睛。
夏圳,我现在很好,不知你安否?
番外
结局2
「你去死!」
鲜血染满双手,顺着刀柄一滴滴落在瓷砖。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夏圳出车祸那天,浑身是血的模样。
还不够,还不够.
我又将刀往里推了推。
夏母的哀嚎响彻整座大楼。
被医生护士拉开的瞬间,我如将溺死的亡魂获救,一刻也不能停地大口呼吸。
夏母被护士托着,她就算这样狼狈也仍旧在骂。
「我就知道当初生你.咳咳!就该把你掐死!死东西!你.」
医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现场。
「快将这位女士先带去医疗室止血,你们两个接着完成收尾工作,你们跟我看住.」
我看着夏母渐远的背影,嚎啕大哭。
妈妈,我好恨你啊。
我不怪你重男轻女,可为什么你连夏圳都不爱,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夏母未被伤及要害,但她执意想我被判重刑,骂我是个残害社会的败类。
她未曾展现一丝一毫的心软。
最终我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
李怡晗却又利用我的重度抑郁症断书加上她那边的律师,让我得以缓刑,直至变成一个正常人。
李怡晗那样骄傲的千金大小姐,我却看见她在郑晴的诊疗室里望着我不止一次红了眼眶。
我每天除了待在郑晴这里,就是去看望夏圳。
如今我只能抚摸着他的照片,回想夏圳生前的样子,然后闭上眼想象。
好似他就在我身旁。
他会一脸兴奋的对我说:「姐姐!快看!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只铅笔!」
「我厉不厉害!给你买回来啦!」
「你看这只铅笔这里还有个机关诶.」
夏圳明明是个充满活力,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就会突然变成一张纸片了呢?
李怡晗和陈恪结婚了。
李怡晗瞒着没告诉我,我却还是从郑晴那里知道了。
我很为他们开心。
他们婚后的一个星期,我给李怡晗发了一大笔份子钱。
她没收但秒回。
YH:「你干嘛?发财了?」
我浅笑了一瞬。
蟹老板:「祝幸福。这笔钱就当是我还你的。」
做完这一切,我将手机关机,去花店买了一大捧白菊看望夏圳。
新绣墓地对面有栋孤儿院,许多意外去世的小朋友都会被葬在这里。
我忽地想到夏圳这么善良,会不会在下面照顾这群小孩很辛苦。
我抚摸着墓碑上夏圳的照片,自言自语。
「你又瘦了,我明明给你了那么多钱,怎么不知道花呢?」
「你是不是又给了别人,傻小子。」
「姐姐捐了些钱给孤儿院,你要不要夸夸姐姐?」
「姐姐不会让你这么辛苦的。」
从墓地出来,我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热闹得让我有点恍惚了。
于是,我猛地飞扑进车流。
「哔————!」
我似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车鸣声好远好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全身上下的痛感折磨得我近乎昏厥,我能感觉到车轮碾过我每一寸血肉,我的内脏绞在一起,它们叫嚣着冲出我的体内。
夏圳,你那时是否也这么疼?
对不起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再给姐姐一次机会,姐姐能重新保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