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间,没有半分女子该有的羞涩,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温祈年觉得好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再如何聪慧,也还不明白嫁人的意义。
“那县主如何回答的?”
虽然早就知道她跟皇上的谈话内容,温祈年还是想听听她怎么说。
姜十鸢道:
“我不想去和亲,也自觉配不上温大人,于是跟皇上做了场交易。
我让皇上赐我个官职,光明正大的来鉴察院跟温大人培养感情。
一年以后,若是温大人没有想娶我的心思,我就去和亲。”
温祈年这样的人,看似温润好相处,实际戒备心很重,对所有人都冷漠疏离。
他是不会对一个怀抱着别的目的人敞开心扉的。
有句话说的好,真诚才是必杀技。
温祈年习惯了跟人虚与委蛇,姜十鸢这么直接坦率的说出目的,反倒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姜十鸢朝着他靠近了几分:
“我会医术,还不算笨,自认待在鉴察院也不至于一无是处,总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温大人要不要给我个机会,留下试试,我肯定能把你照顾的很好。”
温祈年看着那双灵动的眸子,冰封许久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痒痒的,让他觉得不自在。
年少时,他也是个肆意张扬的少年郎,也曾有过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时光,如今居然会在一个小姑娘灼热的注视下心颤。
他轻咳了两声:“本官为何要留一个觊觎本官的人在身边?”
姜十鸢不假思索的回答:
“因为哪怕怀抱着目的,我也不会欺骗大人。
既然皇上有这样的心思,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最重要的是,大人并不讨厌我,不是吗?”
温祈年的耳根发烫,转头移开了视线,这么好看的眼珠子, 果然应该挖下来收藏才是。
怎么会有这么没羞没臊的女子!
他看向窗外,脑中全是姜十鸢在大殿上维护他的模样:
“明日卯时到鉴察院报道,以后负责跟在本官身边帮本官整理各类卷宗,处理杂事。”
姜十鸢脸上的笑意加深:“好,还有个问题,请问大人,我可有休沐时间?”
温祈年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鉴察院全年无休。”
难得的他在姜十鸢脸上看到一瞬间崩裂。
温祈年目送她离开,心情愉悦,留在身边当个乐子也不错。
姜十鸢从鉴察院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些许颓丧之色,全年无休,农村拉磨的驴也没那么惨。
守在鉴察院外面的各大权贵的眼线们,看到姜十鸢那副表情从鉴察院出来,立马回去禀报。
“姜十鸢哭着从鉴察院出来了。”
“姜十鸢哭着被温大人赶出来了。”
“温大人翻脸了, 让姜十鸢不许再踏入鉴察院半步。”
关于姜十鸢被赶出去的流言越演越烈,众人都猜测着最后温祈年跟皇帝谁会妥协。
姜十鸢回家以后, 沈妙等人就上门了,言语间皆是安慰,弄的她一脸莫名。
再三 保证自己没事,说温祈年没有为难她,几人才将信将疑的离去。
姜怀康今日难得早早回了家,他把姜十鸢唤了去,询问皇帝跟她说了什么。
姜十鸢不答反问:“父亲并非一个执着权势的人,为何不肯后退呢?”
姜怀康神色复杂,女儿那双澄澈的眼睛似能洞察人心。
半晌之后,他才幽幽的说道:“不是为父不想退,而是为父有拼了命想要完成的事情。”
姜十鸢没多大表情:“就算把姜家拖入深渊也在所不惜吗?”
在第一次跟姜怀康交谈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姜怀康胸有沟壑,有大智慧,眼中并没有太多对权势的野心跟欲 望,这样的人想要往上爬,肯定是带着目的的。
姜怀康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没有说话。
姜十鸢没有指责,也没有支持,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祖父为了姜家殚精竭虑,女儿不期望父亲能体谅。为人女,本该全力支持父亲,可这次,恐怕女儿所做之事,要跟父亲背道而驰了。”
要保姜家,只有带着姜家往后退。
姜怀康听后没有生气,反而带着欣慰:“为父先前就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为父都支持你。”
这态度,又让姜十鸢搞不懂了。
父亲到底要干什么?
最后,姜怀康没再说什么,让姜十鸢早些歇息,并给了她一份详细的京都世家官员的关系册子。
上面的墨迹还新,看得出来是不久前才写好的。
姜十鸢心中微暖,这个父亲似乎还不赖。
次日,天都还没亮。
姜十鸢提着一个剪秋准备好的食盒就出门了。
到鉴察院的时候,温祈年正准备出门上朝。
她的脸蛋冻的通红,水汪汪的眼珠在灯火的照映下,是那么喜人。
明艳的模样给冰冷的鉴察院增添了几分生气。
她把食盒塞到温祈年手里:“在车上的时候吃点垫垫。”
温祈年垂下眼眸,从没有人给他准备过早膳,心间一股暖流划过。
姜十鸢又将自己的汤婆子塞到了他的怀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温大人慢走。”
说罢,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便扬长而去。
温祈年想了想吩咐道:“去给她房间多加点炭火。”
“是。”
门口的护卫对视一眼,鉴察院都是习武的大老爷们,还真没人用炭火。
唯一有炭火的就是地牢,给囚犯上刑用的。
两人小声嘀咕:
“咱们该叫她县主,还是姜姑娘,又或者是姜掌使?”
“我哪知道!”
姜十鸢轻车熟路的去了她先前的房间,不出所料,她那些东西还原封不动的放着。
温祈年还有两三个时辰才会下朝回来,此时不睡回笼觉,更待何时。
皇帝让她来鉴察院是跟温祈年培养感情的,可没想让她真的插手鉴察院的事情。
她刚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心中烦躁,大清早的谁这么没眼力劲?
再不愿,她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宋瑶站在门外,恭敬的笑着,没了先前的敌意。
“姜掌使大人,先前是我多有冒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人心直口快,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在这里给大人赔个不是......”
她的态度诚恳,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惜姜十鸢不吃这套:“宋队长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