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有些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姜十鸢茫然了片刻后，便恢复了浅笑嫣然的样子：“大人说的是，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至少现在是这样。
温祈年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本官总觉得你这幅皮囊下面，住着另一个人。”
车厢内的空间算不得大，姜十鸢没有退避，反而往前凑了凑，她脸上的笑意变了，眼中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邪肆与魅惑。
“或许大人猜的是真的呢？姜家小姐被我夺舍了，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精怪......”
她的手指在温祈年的胸口画着圈圈，低低的说道：“治好大人的代价就是，吃了大人的心脏。”
温祈年的眸光沉了沉，忍不住心跳加快，随后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睛。
他闷闷的说道：“少跟花间酒厮混。”
姜十鸢看着他略微泛红的耳根，轻笑着：“我都听大人的。”
温祈年的眼睛看向别处，遮掩住自己龌龊的心思。
一路无话。
姜十鸢照常帮温祈年行针，淬了毒的针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令人胆寒的色泽。
温祈年紧抿着嘴唇，身体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种从穴道迅速蔓延至全身的酸疼，带着极致的痛苦。
全身的筋脉血液都在沸腾，各种毒素碰撞着，连灵魂都在战栗。
一会儿像置身火海，一会儿像融入了冰川。
姜十鸢行完针，看着他坐在浴桶里隐忍着痛苦，啧啧称奇。
温祈年是真能忍啊！
前世的她可是被这种方法折磨的死去活来。
现在看着别人受折磨，竟然有种莫名的酸爽。
心中那股子在皇帝那里受的郁气消散了些。
回到房间已经是后半夜。
姜十鸢吩咐扶冬：“明天回府一趟，按照原计划，让青竹安排人，带着那些难民家属撤离，执行第二套方案。”
扶冬应下。
次日。
太子无德，引发天怒的流言在京都扩散开。
昨夜还下着大雨，天火经久不灭，连东宫的人都害怕了。
早朝的时候，太子脸色铁青，显然是一夜没睡。
皇帝坐在高处，恢复了高深莫测姿态，关于难民状告太子的事情绝口不提。
京都巡查左都尉上前禀报：“陛下，昨夜大雨，护城河附近的泥沙下面冲出了三十多具年轻女尸，死亡的时间不一。”
皇帝心情烦躁，怎么又出事。
他看向大理寺卿祝正平。
祝正平躬身说道：“大多数女尸的身份还在甄别，有人指证其中两具女尸，是兵部侍郎柯成府上的丫鬟。”
柯成惊慌的跪在地上：“皇上，微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微臣整日忙于公务，鲜少关注后宅之事。”
两句话就推脱了个干干净净。
太子的眉心突突直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柯成是他的人。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针对他。
姜十鸢老神在在的，慢慢受着吧！等他身边的羽翼被慢慢拔除，不消她动手，他的兄弟们就会让他不得好死。
咚咚咚！
宫门外的登文鼓再次响起。
所有人的心都慌了。
这登文鼓百年难得响一次，这两天时间接连被敲响。
想要敲登文鼓，必须先挨一百杖，除非是天大的冤屈，否则没人来拿命告御状。
皇帝的心情异常糟糕，脸上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去看看，又怎么了？一天天的，就没个省心的时候！”
全福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打探消息。
天子一怒威震八方。
众朝臣齐齐跪下：“皇上息怒。”
不一会儿， 全福跑了进来：“启奏皇上，敲响登文鼓的京都的百姓，宫门外面聚集了大批百姓，状告兵部侍郎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皇帝听闻，眼中怒火中烧，拿起手边的镇纸就朝着柯成砸了过去。
柯成不敢躲，硬生生的受了，额头被砸出一个洞，霎时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抽搐着。
所有人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半分不敢求饶。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大殿中，柯成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没过多久就断了气。
皇帝扫了一圈，这几个儿子当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眼子。
片刻之后，他才沉声道：“老三配合温祈年处理剩下的事情，退朝！”
姜十鸢低着头，切身感受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还得更加小心行事才行。
出大殿前，她对着温祈年轻声道：“我先回去。”
温祈年点点头，心中却在思索着：她为什么不等我？我一个人在宫里，她就不担心我出什么意外吗？
三皇子萧允谦莫名觉得身边的气压低了些。
姜十鸢从宫门外走过。
百姓的哀嚎声震天，外围还有不少人在观望，禁卫军驱赶着人群，发出的吵闹声让人心生烦躁。
有种看着别人在黑暗的泥沼里苦苦挣扎，却无能为力感觉。
她垂下眼眸，她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别人。
既然四处都是黑暗，那她便以杀止杀，破开一条光明大道。
那些沾满血腥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就在这时，一名老妇人推开禁卫军的长矛，埋头就往宫里冲。
“还我女儿！皇上！皇上......”
老妇人语无伦次的喊着。
禁卫军被推的踉跄了几步，恼羞成怒，想也没想，提着长矛就朝老妇人的后背捅去。
人群中传来惊呼跟尖叫。
不少人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血腥的场面没有出现，姜十鸢出现在老妇人身后，一把攥住了戳上来的长矛。
同一时间，禁卫军被远处飞来的剑鞘打在胸口，整个人被强横的力量冲击，砸在了地上。
禁卫军队长抬头看去，一名俊朗的年轻男子骑着马儿穿过人群。
他的眉眼坚毅，满身杀伐血腥气让人胆寒，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姜十鸢几乎一眼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沈妙的大哥，沈子骞。
被打的禁卫军哀嚎着，姜十鸢把长矛丢在地上。
老妇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回头，满是茫然。
姜十鸢对上她的视线，放缓了声音：“诸位的冤屈陛下已经知晓，现正在提审相关人员，定会还诸位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沉稳有力，似乎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老妇人听懂了，皇帝知道她女儿是惨死的了，正在审问。
她像是抓住了溺死前的最后一根稻草，眼中闪出一丝生的希望。
知道皇帝会查，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女儿......”
闹腾的人群到底还是慢慢静了下来。
姜十鸢对着沈子骞点头致意，两人错身而过。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隐约听到禁卫军队长在跟沈子骞解释：“那是陛下亲封的安平县主，官居检察院掌使......”
姜十鸢没有回头，慢慢的往鉴察院所在的方向走。
路过一处酒铺，上面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皇城司的苏景淮看到姜十鸢，朗笑着打招呼：“县主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