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国,荣金三十五年,春。
风吹杨柳,春山如笑。
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骑马在风和村村头停下,他扯住缰绳,从马上跳下,环顾着四周。这男子乃是崇文国的八王爷萧允竹,相传这八王爷久经战场,百战不殆,这几年刚回了紫凌城,扶保他的皇兄七王爷萧允荣夺嫡。
他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揉皱了的信纸,默默念道:“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只花……”
嗯!就是这里!
允竹环视了一周,目光被一个卖糖人的女子吸引了过去,只见她肤如凝脂,相貌清秀的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趴在摊上认真地捏着糖人。她乌黑的发丝垂在胸前,头别一阳绿翡翠簪子,身着青色纱裙,嘴角一对醉人的梨涡甚是可人。突然一只飞虫在她面前飞来飞去,她死死地盯着它,两个眼珠来回转动,抬起手一巴掌拍死了那飞虫。
摊位旁栓着一头毛色油亮的毛驴。黑毛驴突然抬起前蹄,仰头吼了一声!
这个女子……会是她吗?!
允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那女子正埋头捏着糖人,丝毫没察觉的身边有人靠近,允竹见她如此专心,生怕惊到了她,于是垂眉柔声道:“姑娘,我要一个猪八戒的糖人。”
女子头也没抬,声音甜美地说道:“好嘞!三两银子。”然后闷头从架子上取了一个糖人递了过去,看也没有看他。
允竹心里不由得有些痒痒,她都不瞧瞧他的吗?!
于是他赌气伸手握住了那女子拿着糖人的小手。
女子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大手包裹了起来,那大手十分温暖有力,手心里长着些许的老茧。
她努力想要抽出手来,却没有成功,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这般调戏她?
以往都是她先调戏别人,今日倒是被别人占了便宜!
这哪儿能行?
她皱着眉头抬起脸来,一个皮肤黝黑,眉目清俊的男子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微颦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若是这个好看的男子调戏了她,那她好像也不算亏!
调戏就调戏了吧!
毕竟她以前调戏的男子还不如他呢!
她噙着笑从他的大手里抽出食指,反手轻轻地摩擦着男子的手背,笑眼盈盈地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允竹挑了挑眉,这女子不仅行径粗鲁,还如此大胆,竟敢直接摸他。
他突然有着被占了便宜的感觉,僵硬地收回了手,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我想跟姑娘打听一个人。”
“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子尽管问!”她兴奋地向前探了身子,离允竹的脸更近了一些。
他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高了起来,脸“蹭”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于是别过脸,轻咳了两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太子在烟村亭接走了一个姑娘?”
女子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立刻恢复过来:“这事啊!昨日我正好在那烟村亭,亲眼见到那太子在烟村亭见了一个弹琵琶的姑娘。那姑娘生得那叫一个俊俏!这要是进了太子府这辈子怕是吃穿不愁喽!”
“哦?姑娘站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能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倒是好眼力!”
女子心里一个咯噔,佯装镇定道:“那女子衣着气质都是上上等,猜也能猜到是个俊俏佳人!”
她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果然这演技她还是需得再练练!
尤其是面对美男的时候!
“身着一身麻衣,如何称得上是上等?!”
“谁说的!明明就是一身素色长裙!她穿什么衣服我还不知?!”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支在摊位上。
她可是昨日刚见了昀昀,昀昀身上就算是沾了一块头皮屑她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哦?你对这个姑娘很是熟悉?!”他说着紧紧逼近了她,质问地看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这个男子,确实不太好对付!
她正要说些什么,被他抢了先。“你说呢?菩提小娘?!”他低声冷然道。
女子的眼睛扑闪着,扭头躲过他的目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笑道:“哦?八王爷怎确定我是那菩提小娘?那菩提小娘不是被太子接回府去了么?!”
允竹笑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她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眼睛,一边心里打鼓。
相传这八王爷久经沙场,不善计谋,这几年从边疆归来后便辅佐七王爷萧允竹参与党争之事。
现在看来,这八王爷并没有那么头脑简单,反倒是个善于谋略的好手。
不仅穿她在诗中的障眼法,还能准确地找到她的位置。
又岂只是个武艺高强的莽夫?
到底是她小瞧了他!
“这菩提小娘可是位能人异士,可先天下谋士之先,思诸国难解之事。”随心平静地说着,还冲他眨了眨眼:“公子把我看作与她,倒是高抬了我!”
八王爷允竹往后退了一退,笑着说道:“或许这假菩提已经被我三哥收入麾下。”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是探究:“可这真菩提却大隐隐于市,在这街头吆喝号卖呢!”
他看看随心,然后又扫视了四周。街道上人来人往,四处嘈杂,表面上看去似乎和寻常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时不时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总有几双眼睛盯着他,回头寻去又不见了踪影。
“之所以隐居,必然是不想出山。公子又何须强求?”她低下头,不再看他。
“既然不想出山,又何必隐居闹市?隐居山林岂不更好?!在这看这人潮涌动,观天下瞬息变化。难道只是为了茶余饭后有个谈资?!”允竹死死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的灵魂看穿一样。
女子只觉得她的周围有股威严的气息紧紧逼迫着她,而她只是是浅浅讥笑了一声,抬起清亮的眼睛道:“人家乐意,你管得着么?!”
允竹愣在了那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无法反驳她!
毕竟这管天管地,他也管不着人家乐意!
他镇定下心神,语气平淡道:“我知姑娘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而是心系天下,救百姓与水火之中。姑娘若是愿意助我,我必不负姑娘所愿,不负百姓所托!”允荣的话声声慷锵有力,字字遁入她的心里。像是石头一样,一块一块砸在她的心上。
她敛了心神,侧过眼睛暗暗瞥了他一眼。那男人正坚定地看着她,好像他是吃定了她一定会被说服。
她想起男人刚刚说的话,那话虽有几分托大,可他身为当今八王爷在朝中颇有声望,又受得百姓爱戴,若真是投诚于他,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东家。
毕竟这朝堂之上,也就太子和七王爷、八王爷两大派系。这七王爷和八王爷乃是同母所出,七王爷自小生长在皇宫之中,却为人正直,阳光大气。而这八王爷久经沙场,更是一身浩然正气。相比于那阴险狠辣的太子,还是这两位更为可信……
不过……她想要国家太平,百姓安康不假,但说她是不喜荣华富贵之人,怕是有些不太妥当。
“谁说我不贪图荣华富贵?”她终于抬头正眼看向允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