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虽然说修真界里的修士很多都是从凡俗界来的,可修士却并不能随意踏足凡俗界。
“小师祖,”她轻声问,“我们去凡俗界,可需做什么准备?”
谢清尘看向她:“凡俗界灵气匮乏,丹药和灵石要准备充足。”
温絮道:“既然诸位愿与我们同行,恐怕需要与我们一起去一趟菩提宗,告知菩提宗的前辈们。”
修士不能随意踏足凡俗界,这一次这么多人前去,起码要告知几个大宗门才行。
众人抵达菩提宗时,天色已近黄昏。
山门前的菩提灵树在夕照下镀上一层金红,本该祥和的佛宗圣地,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凝重。
守门弟子显然认得温絮,见到他身后一行人时面露讶异,却仍恭敬行礼,引他们入内。
他们在禅室见到了菩提宗的一位长老,慈眉善目,听温絮说明来意,长老拨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凡俗界,”长老轻叹一声,“老衲早该想到的,只是两界屏障非比寻常,能如此不着痕迹地将人带走,对方手段显然非凡。”
他看向谢清尘,合十道:“谢施主肯援手,是我菩提宗之幸。前往凡俗界的事情,老衲会即刻与各宗通气。只是凡俗界法则迥异,灵气稀薄,诸位修为难免受限,需万分小心。”
离开禅室,温絮安排他们在客院暂歇,等待宗门回复和长念他们回来。
夜晚,纪岁安坐在窗边。
无殊诸位并不低,且实在菩提宗内,怎会轻易被掳?
那令牌为何与江望舟仇人的信物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掳走无殊的,也是玄阴宗的人?
玄阴宗从前虽是邪宗,可也和魔修并无关系,是余孽堕了魔,还是和魔修联手?
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敲门声轻响。
“进。”
推门而入的是江望舟。
他面色比平日更沉几分,手中紧握着那枚复刻下来的仇人令牌图样,
“小师妹,”他声音有些干涩,“你也看到了,一模一样。”
纪岁安点头:“大师兄你也怀疑,佛子失踪与你仇家有关?”
“我不知道,”江望舟闭了闭眼,“但令牌出现在佛子失踪现场,绝非偶然。我追查这么多年,第一次得到如此明确的线索,却偏偏扯上佛子失踪这等大事。”
他拳头握紧,“若真是那伙人所为,他们掳走佛子目的何在?佛子与他们又有何牵连?”
这些问题,目前无人能答。
“无论如何,去了凡俗界,一切或许能见分晓,”纪岁安轻声道,“大师兄,万事切莫冲动,此事牵扯甚大,需从长计议。”
江望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明白。”
他目光落在纪岁安发间的玉簪上,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第二日,东洲五大宗门同意了他们去往凡俗界的要求。
此行最多可去十人,纪岁安一行便占了六人,因为谢清尘在,两宗长老便没有再派长老跟随。
菩提宗派了长念和净尘,神符宗则是温絮和林月见。
其他人留在这里,寻找其他线索。
次日清晨,十人齐聚菩提宗后山,此处设有通往凡俗界的古阵,非特殊情况不得启用。
守阵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僧,他手持禅杖,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此阵可送诸位至凡俗界东域边境,切记,凡俗界自有其法则,灵力动用过度必遭反噬,轻则修为受损,重则引来天罚。时限三月,阵符将引诸位归来,万勿延误。”
随着最后一道符文亮起,刺目光芒冲天而起,将十人身影吞没。
空间扭曲的眩晕感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待脚下重新踩实,眼前景象已截然不同。
天空是略显灰蒙的蓝,空气中灵气稀薄的近乎没有,呼吸间再无往日修仙界那种清灵之感,反倒多了几分尘世的浑浊。
他们落脚处是一片荒凉山丘,远处可见稀稀落落的农田与低矮的村落轮廓。
“这里就是凡俗界东域?”云落雨好奇地四处张望,随即皱了皱鼻子,“灵气怎么比我想象中还要稀薄。”
长念手持佛珠,闭目感应片刻,摇头:“方圆百里,无佛子气息。”
谢清尘感受着此间天地的压制,微微蹙眉,他伸手将纪岁安往自己身侧带了带,低声道:“跟紧我。”
温絮取出了那枚附着魔气的玉简,他尝试注入灵力,玉简微微震颤,指向东方。
“东方有微弱的感应,”温絮看向众人,“但距离似乎还极远。”
长念双手合十:“既有方向,便循此前行,只是此地不宜御剑飞行,太过招摇,恐惊扰此界之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需步行,或寻凡俗界的代步工具。”
一行人稍作商议,决定先往最近的村落打探消息,或许能对凡俗界的情况有所了解,再设法寻找更快捷的赶路方式。
沿着土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村庄。
村口老树下,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正坐着闲聊,看到他们这一行气质非凡,衣着与本地迥异的人走近,都好奇地张望,眼中带着一抹警惕。
相比玉檀书的清冷难近,纪岁安笑起来还有几分乖巧,几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将纪岁安推出两步。
纪岁安无奈,还是挺胸抬头,脸上挂着笑开口:“嬢嬢,请问这里是何处地界?”
她的声音清脆温和,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柔软,轻易便消解了村民的戒备。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起来,一口有些浓重的口音:“这儿是青田村,属大安朝东阳府管辖,几位是从何处来啊?”
纪岁安笑着点头,把提前编好的话说得顺顺当当:“我们是来探亲的,没摸清路,绕到这儿来了,想着往东阳府去,不知道怎么走能方便些。”
村民们闻言都松了口气,围着他们絮叨:“你们穿得这么体面,咋走这坑坑洼洼的土路,定是绕远了!”
“往东阳府得去前头的清河镇坐马车,今天还有一趟,你们赶得上的话,半天就能到府城。”
纪岁安刚要再问镇上的住处,手腕忽然被轻轻碰了下。
谢清尘往前站了半步,声音平淡淡却透着稳妥:“请问清河镇离这儿多远?”
村民摆摆手:“不远不远,顺着这土埂走到底,一个时辰就到,镇上有两家客栈,干净着哩,够你们歇脚。”
又指着纪岁安的鞋子,“姑娘穿这鞋走土路磨脚,俺家有双旧布鞋,不嫌弃就拿去穿。”
纪岁安刚要推辞,谢清尘已先应下:“多谢老人家,添麻烦了。”
说着接过村民递来的布鞋,低头递给她。
纪岁安疑惑地看他,什么意思?
她个修士,还怕磨脚?
可小师祖既然开口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接过来,“多谢。”
谢清尘勾唇,将一块银矿递给老人家,“多谢。”
这种银矿在修真界是废矿,可在凡俗界是他们的钱币。
老人家一愣,看清的刹那,连忙摆手,“不过是一双鞋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老人家本还要推辞,谢清尘却已将银矿轻轻放在旁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微微颔首,便示意纪岁安一行人离开。
纪岁安将布鞋拿在手里,快走几步跟上谢清尘,压低声音:“小师祖,你真让我换这个呀?”
谢清尘目视前方,声音不高,却恰好让她听清:“入乡随俗。”
纪岁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默默摇了摇头,“不要。”
谢清尘微一挑眉,“不换就不换吧。”
纪岁安默了,她真搞不懂小师祖究竟在想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将布鞋放进了芥子袋里。
一行人趁着四下无人,脚步默默加快,虽比不上御剑飞行,可也在一个时辰内到了镇上。
他们到的刚刚好,问了几个人,便顺利的坐上了马车。
马车有些老旧,车内空间不算宽敞,十个人坐下略显拥挤,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甩开鞭子,车轮便轧着不甚平整的土路前进。
因为初临异界,他们都怕说多错多,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窗外的景象缓缓倒退,是凡俗界最寻常的田野与屋舍,路上有耕农回来的人,也有嬉戏打闹的孩童,院门口还有围在一起缝着衣服的妇人。
这烟火气十足的景象,对长久居于修真界那种灵气盎然之地的修士而言,既新鲜,又隐隐有种隔阂。
云落雨起初还扒着车窗好奇地看,不多时便觉无趣,更因灵气稀薄而有些莫名的气闷,蹙着眉靠回车壁。
玉檀书几人闭目养神,并没有往外看。
纪岁安挨着谢清尘坐着,能清晰感觉到身侧之人气息的些微不同。
在修真界时,小师祖周身总萦绕着一种无形的清冷之色,因为修为高深,甚至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而在这里,他的气息变得内敛而沉静,连带着身上的清冷气息都散了不少。
她正有些出神,手腕却再次被轻轻握住。
纪岁安微微一怔,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