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董明月说了这些话就觉得累了，虽然还想强打精神继续问下去，可是大脑已经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就睡过去了。
殿下将最后一口饭菜吃完道。
“睡吧，睡醒了可以尽情地问。”
这一觉睡了七天才醒！
这次醒来，比上次有精神多了，董明月直接坐了起来，当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时候，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了胸口，这时一件衣袍扔了过来，正好披在了她的身上。
“吃饭吧，你一定饿了。”
董明月才看到身边不远处坐着那个殿下，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从容地将衣袍穿好，系上了带子。
“我一直这样？”她的声音有些冷，“上次我们说话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的？”
殿下抬眼看了看她。
“有什么不对吗？那时候我并不确定你是不是能活，穿不穿衣服也没必要吧？”
董明月一愣，竟有些无言以对，她抿了抿嘴，见那殿下神情平静，目光清澈，丝毫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她不禁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而是伸手将碗筷拿起来，慢慢地喝起粥来。
殿下就那么看着她吃，直到吃完问道。
“感觉如何？”
董明月舔了舔唇，这个动作极为诱惑，可是殿下却依然深情不变。
“还想吃一碗。”
殿下长出口气。
“七成。”
“什么七成？”
“七成的活下来的把握。”
“我吗？”
“当然是你，难道还是我吗。起来试试走走。”
董明月身体还有些僵硬，勉强站起来，慢慢地往前迈步。
那殿下也站起来了，走到她的身边道。
“往外面走，今天是晴天，去见见太阳。”
董明月转头看他，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对方，就见那人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和纹路，和血色，白皙光滑，就如同盖着厚厚的粉脂，可是仔细看并不是，她有些奇怪，也有些害怕，尽管对方的无关长得是那般俊美精致。
董明月收回了目光，慢慢向外走去，一直走到了阳光下，那一刻感觉像是被灼伤了一下，她忙退回了阴影处。
“你现在能进食了，这还不够，你还要和正常人适应阳光，还有排泄，这样才能成为一个活人。”
董明月忍不住道。
“你呢，你是活人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突发奇想，还有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和身体的温度。
“我算不上活人，虽然我看起来和活人没什么两样。”
对方回答了，这也叫董明月大胆起来，又问道。
“我的脸是不是也会和你一样？”
“是，我们的脸都是画上去的。”
“什么意思？”董明月不解。
“画皮，听过吗？”
董明月身体一僵，她当然听过画皮了，那不是妖精，还是白骨妖精，为了迷惑人，给自己画人皮披在身上吗？据说每天晚上这层皮会自动脱下来，得重新画才行，她也要这样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放心，你的脸掉不了，也用不着不停地画，画皮是真的，但有关画皮的故事却是假的。”
“那真的画皮是什么？”
“白骨生肉。”
董明月难言心中的震惊，只是这次她没有问，而是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往前走去，这次太阳好像没那么灼伤了，她也终于完全地站在了太阳底下。
她眯着双眼抬头看了看太阳，刺的有些流泪。
她还能流泪？看来她是真的活了！
董明月这一刻有点想哭，这种感觉上来，泪水真的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用手擦了一下，看到了自己那只白皙柔滑修长，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手，有些呆愣愣的。
她以前长得就很好，从小就是美人坯子，不然也不会被卖到那种地方，长大后更是美得艳丽，其实说起来她的容貌要比林默言还要好一些，只是却被林默言的气质盖下去了，毕竟像林默言那种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谁能比得上？
“你很美。”殿下走到她的身前，伸手将她的下巴勾起来，深深地打量着她，“真的很美。”
董明月却没有半分欢喜，因为对方的目光依然是清澈的，丝毫没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情绪，哪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更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还是自己造出的艺术品。
也是，她可不就是对方造出来的吗？
只是，她也没有感到自己是被一个活人看，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
“你这么美，所以你一定要活下来。”
“我怎么才能活下来？”
“强烈的求生欲，还有在这个世上强烈的渴望，牵挂……你是被林默言害的惨死，你不想报仇吗？”
醒来两次，董明月似乎都没想起林默言来，这次听到对方这么说，内心突然翻腾出无法言说的震荡，是啊，林默言，这一切都是林默言害的，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跟着身体也像是注入了一股生机，流转进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散发出了活人的气息。
殿下眼中爆发出了惊喜，带着几分激动地道。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只要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董明月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微微弯下腰去。
“我，我不是很舒服。”
“仇恨当然不舒服，可也只有仇恨才能支撑你活下去。同样，林默言也是如此，她也要靠对你的仇恨撑下去。”
董明月终于发现了一个异常，对方竟然知道林默言！
确切地说，知道林默言死而复生，不然不会这么说的！
“你，你知道林默言是谁？”
“我能叫你白骨生肉，我又如何不知道林默言是谁，她不就是阴阳门新任的门主吗？两世为人，不，是三世，这是她的第三世！”殿下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泽。
董明月抓住了重点。
“第三世，你说什么，林默言死了三次了？”
“是啊，只是第一次不是这里，她是一个幽魂，从来不属于这里。”殿下转头看向层叠的远山，“她和这里的人本无交集，即使和你也不会相识，但她却认识了大周太子齐少卿，因为齐少卿身上带有一国的国运，保护了她魂魄不算，活了下来，只是她的命不好，只活了十几年就死了，被你杀死了。”
董明月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认知都坍塌了，不，应该说早就坍塌了，从知道林默言活着的那一天开始，可是现在却无比的清晰。
“如果她和齐少卿成亲了，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她要死的，这是她的命，没有你杀她，也会有别人杀她，即使没人杀她她也会因为其他原因去死。”
“所以，她不该仇恨我，也不该这样对我？”
“不错，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她的到来打乱了这里人的命数，说起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这话叫董明月听了身心都舒畅起来，原来她没有错的，错的是林默言，该报仇的事她才对！
“林默言也打乱了你的命数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因为救你而耗费了数十年的功力。”
“你让我做你的小鸟，我不懂，和假太子那样，可这和林默言又有什么关系？”
殿下微微笑道。
“当然有关系，只是你不必知道，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行。”
董明月不是很满意对方的回答，她是一个习惯对事情全部掌握的人，可眼下显然是做不到的，因为对方超出了自己的能力，也超出了自己的见识，她似乎暂时只能乖乖滴听话。
“谁不想活着呢，相比起来，我更想要活着，不然也不会一直撑到现在了。”
“不不，你错了，我说的活着不但是你求生的渴望，还有，你为活着而豁出一切的勇气和付出一切的代价，你做到了才可以活下去，毕竟，你现在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懂吗？”
董明月呆了呆，什么意思，她要豁出一切，付出一切，这一切是什么？
“我现在还有什么？”董明月想了想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我做不成昭阳公主，我也得不到二十皇叔的支持，更别说朝廷了，如果我跑回去说我是董明月，我想那些人会把我当妖怪烧死的，你让我付出一切，你说我能付出什么？”
“你自己。”
“我自己？”董明月心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长得这么美，任何男人都会为你疯狂的。”殿下语气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董明月却道。
“可我怎么没见你疯狂呢？你看我的眼神都没有一点变化。”即便是我没穿衣服你也没表现出任何波动。
“你是我造出来的，而我也算不上活人，所有的美色对我来说都是粉红骷髅。可我这样的人世上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活人，他们会对你动心的，到时候你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你让我出卖色相？”
董明月艰难地道，对此她最为不耻！
出卖色相是她的心病，她永远都忘不了被买入那种地方的恐惧绝望，她发誓，此生再不会叫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可现在这个人竟然叫她去做那样的事，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你救了我，应该也知道我的过去。”
“知道。”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是什么？”
“那不重要。”殿下淡淡地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死过一次，你活过来了，曾经的一切都和你现在没有关系，就算做相同的事情，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赋予的也是不同的意义。”
董明月讥笑。
“不同的意义，出卖色相还出卖出意义不成吗？”
“当然，过去的你出卖色相为了活着，而现在的你，出卖色相是为了能活下去。”
董明月有些愤怒，这有什么不同吗，都是活着，当她是傻子吗！
殿下道。
“你是女子，属阴，你死而复生，身上没有护佑你的大气运，或者代表大气运的宝物，无论你的身体，还是你的魂魄都需要阳气。阴阳相济方可生息不停，所以你也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获取阳气。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她当然懂，董明月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