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过后，地上银霜满地，清白漫漫，祁府里的小桥流水覆盖冰霜。
陡峭勾起的屋檐边角，冰锥挂雪，拱桥如一轮弯月，晶莹剔透，霜雪不消。
忽来寒凉几许，飒飒吹拂院落。
屋中点了红萝炭，火旺温高，炭火中烧，铜炉乍亮，无烟。
祁慎拢起被子，半立身子，随后俯身向下，紧紧搂住坐在榻前绣花的子娩，被子一同压在她身上。
“阿娩，我好冷。”祁慎低头埋肩，轻阖眼帘，湿润舔着她脖颈。
明明屋子热的很，纵使没有狐裘鹤貂加身，亦不会感到寒冷。
祁慎分明是故意缠着子娩，就想让她分心，不去琢磨绣花样式，只单单关注他。
子娩拍了拍他手背，放下腿间绣花面子，撇过头去看他。
“祁郎，再过些日子，便是元日，你有何打算？”
以往元日这天，祁府都要提前开始准备，按照往年惯例，祁府广发善心，为贫苦百姓赠粮送衣，祈求来年营生兴隆，万事顺畅，多做善事也当是为子孙后代积福了。
祁慎依偎在她肩上，笑容满面，“阿娩，想不想去苍梧山看雪。”
苍梧山，人杰地灵，雪景一流，元日这天人少，一起去看雪景，再好不过。
子娩敛眸，轻笑打趣：“祁郎只知喜乐，不知规矩。”
瞥见她眼里失落，及时是玩笑话，祁慎也在意，内心忐忑不安，急着解释，“阿娩，我不是那个意思，赠粮送衣我自会筹办，但元日这天，我和你一起。”
子娩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再过一年，祁慎又长一岁，该担当起祁府责任。
祁员外年事已高，如今尚且还能把握商铺，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若是再过几年呢？祁慎总要学着去掌管整个祁府。
“我知祁郎心之所向，我们……慢慢来。”
日子还长，不差一时半会。
祁慎声音颤抖，连带着表情都变委屈，“阿娩，我会尽力的。”
让你失望的事，我绝不会做。
子娩望着铜炉中的炭火，越烧越尽，余烬落寞在铜底，逐渐残凉。
“姑娘，我们回吧！别冻着身子了。”环儿出言劝阻，诗蓉站在祁慎的门外，没有敲门。
主仆二人来的有些时候了，只顾光站着，也不进去。
小六正好过来添炭火，一抬头就撞见诗蓉。
“姑娘怎么不进去？少爷不是在里面吗？”小六至今不知，府里多了个子娩，心中认定，诗蓉就是祁慎的人。
诗蓉垂眸，手接过天上飘落的雪花，喃喃道：“不必了，他不会见我的。”
环儿上前扶住她，眼露同情，“姑娘。”
她们先前也来过祁慎院子，但都被他拒之门外，那日透过玉兰雕窗的空隙，她看的真切。
祁慎一直以来，都把心上人藏在屋里，不让外人窥探半分，宝贝得很。
偌大的祁府，竟除了她，无一人知晓。
她诗蓉究竟在祁慎心里，又是个什么存在？
苦苦哀求的卖身契，被祁慎轻而易举拿到，重新归还给她，任她处置。
祁府不是她的家，但是苦寒霜雪中，没有一处容得下她。
小六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只静静站在原地等待，诗蓉自怜一番，片刻后，她踏雪离开。
小六不明白，人来了为什么又要走，冒着大冷天的，也不嫌雪下的大。
“少爷，今年风雪真大，老爷催我多添些炭火到您房里。”
“老爷可真疼少爷。”
小六推开门，见着祁慎在书案前看书，自顾自的将带来的炭火往炉子上添。
祁慎未抬眸，但是语气不善，“为何不敲门。”
小六继续添炭，嘴角笑意不止，“怕少爷等的着急，小六这才坏了规矩。”
连忙请罪，“少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六吧！”
知晓他无心之举，若是从前也罢了，但是他现在有阿娩，不能再让小六没规矩下去。
“添好炭便回房去，我不需要人伺候。”
不用干活，正合他意。
小六笑的牙齿都露出来了，“得嘞，小六这就走。”
小六收拾好铜炉灰烬，起身就要离开。
突然，他瞧见屏风后有个黑影动了动，好像站了个人。
疑惑向前看去，边走边说：“少爷，你房里怎么多了一个人？”
奇怪，诗蓉姑娘不是没进来吗？
祁慎心脏一紧，嘴巴不由得紧抿，口吻严厉“小六。”
听到少爷唤他，小六停下步伐，眼神不明，转身问道：“少爷唤我何事？”
子娩趁着小六转移视线，脚步后撤，寻床榻走去，利落脱下绣花鞋，一蹬一蹭，拉下被褥盖住自己。
悄然间被子上拱起一个弧度，幸得垂下床幔遮挡。
祁慎咳了咳，目光瞥过屏风，坦然面对，“今年的善场准备如何？”
小六脑子灵光一闪，原来少爷想问这事。
小六拍着胸脯，挺直身板，颇有邀功意味，“少爷放心，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绝不会出错，宁安城百姓保准各各有粮吃、有衣穿。”
祁慎故作冷静，向后摆手，“嗯，知道了，下去吧！”
小六：“是，少爷。”
“嘎吱”一声，小六把门带上，祁慎快速来到榻前，掀开被褥。
子娩两眼茫然的望着他，“人走了吗？”
祁慎点着头，自觉对不起子娩，很心疼子娩的难处，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徒然叫她不清不白的跟着他。
“阿娩，明年四月春，我们成亲吧！”
子娩心底诧异，身子僵硬，默默垂眸看着襦裙。
她不明白，为什么祁慎那么心急，对于成亲之事，她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人鬼殊途，在没有找到两全之法时，她不能与祁慎成婚。
强行捆绑在一起，只会适得其反。
她残魂逐渐强大，也是多亏祁慎阳气滋补，眼下二人相伴已久，祁慎越发嗜睡，常常遗忘琐事，怕不是受了她鬼气影响。
祁慎轻轻摇晃子娩，手指在她身体上下游走，四处煽风点火。
“阿娩，依了我吧！”
“好阿娩！求求你了。”
子娩不忍心拒绝，但又不想太过着急，于是想了个折中办法。
“你若是考上解元，我就答应你。”
祁慎气馁半会儿，拉拢着脑袋，眼神幽怨，心里憋屈又不敢明说。
“阿娩明知我不喜读书，偏要以解元名头压我。”
子娩黛眉弯弯，眸光灵动狡黠，“那又如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子娩要的就是让他知难而退，但祁慎是什么人。
宁安城混世大魔王！
有什么事他不敢做，更何况是心爱之人提的要求，他豁出去了也要办到。
“我答应阿娩，从今日起，努力温书备考。”
“以解元做礼，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风光迎娶阿娩进门。”
科举考试分为四级，由低到高，由简变难，通过院试便可参加乡试，乡试第一，乃是解元，说难确实难，但是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还是很有机会夺得第一。
祁慎不喜读书，可脑子灵光，只要肯苦心专研，必定有所成就，子娩也不算是为难他。
至少没让他去考状元，要知道那可是千千万人中绝无仅有的存在。
虽说祁慎是男主，成为状元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子娩不想让他劳累，只要他愿意沉下心去修身养性，锻炼自己的浮躁，这便足够了。
“好，我等着祁郎来娶我。”
祁慎被她声音挠的心痒痒，眼底荡漾春意，心头的热火被勾起。
只见他按住子娩身子，二人缓缓落下，子娩闭了闭眼睛，等待他的疯狂摧残。
祁慎捏住子娩脸蛋，爱不释手，又亲了亲。
笑声在房间回荡，惹的子娩不悦抬眸，怒嗔道：“你笑什么？”
祁慎抓住她微凉指尖，在上面啄了啄。
“阿娩任君采颉的模样，我很喜欢。”蓦然，她脸上温度迅速上升，红至耳后根。
祁慎另一只手拂去她脸颊碎发，动作轻缓，带着情意绵绵的疼惜，温柔袭遍寸寸肌肤。
“阿娩，我的。”
将女子往怀中一带，两肘压着黑发，凶猛亲吻着那张阖的朱唇。
衣服绕在一起，全被丢弃在榻下，肚兜上的芍药花在摇曳灯火下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