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烟的心,听到亲人二字时,说不清是喜是悲。
从她有记忆,甚至更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林暮帜不喜欢她,甚至很烦她。
虽然她曾经不只一次地听妈妈和爸爸说,两个女儿要一样对待,一样疼爱,可每当两个人有分歧时,林暮帜就会侮辱她,甚至在无人的角落打她骂她,可只要爸爸妈妈在向身边,她就会对自己无比疼爱。
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父母去世以后。
林暮帜好像瞬间就长大了,无家可归的日子,她就带着林暮烟去了孤儿院。
“烟儿,咱们俩以后都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但是你别怕,姐姐会保护你。”
就是这个承诺,让林暮帜一直带着林暮烟,她拼命地生活,拼命地赚钱,也拼命地想让自己和她林暮烟出人头地。
曾经,林暮烟也以为姐姐很爱她,可在《山河锦绣》出事的时候,她寻求帮助的人,是武岳,而不是她林暮烟。
更奇葩的一次,是林暮帜在夜市摆地推卖饰品的时候,因为林暮帜长的漂亮,受到许多男孩子的追求,也深得一个小流氓的偏爱。
“林暮帜,别卖了,请你去酒吧喝一杯,放松一下,怎么样?”
直到今天,林暮烟清晰地记得那个小混混的样子:小平头,矮个子,一说话,笑嘻嘻的,如果不是他的手不老实,眼神也总是飘着林暮帜的隐私部位,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怀疑他的人品。
“去去去,一边玩去,谁和你喝酒,我还要卖货呢,躲远点。”
面对小混混的挑事,林暮帜继续穿插手里的珍珠项链,无视这个小流氓。
可林暮帜的性格倔强,当时顾客多,也很忙,她根本没有多想,直到收摊回家的路上,小流氓就躲在街角的一处暗路上,看见林暮帜和林暮烟骑着三轮回来,就和几个混混冲在对面,扶住了三轮车,拦截了林暮烟和林暮帜。
“你想怎么样?信不信我报警?”
林暮帜看见那个小流氓叼着烟,在一侧不怀好意地笑。
“报呗,你今天报,我明天找你,你明天报,我后天找你,看咱俩谁拧的过谁?”
小流氓倚仗人多,又是黑暗角落行人较少,那双不老实的手,又搭在了林暮帜的肩膀上。
“呸!就你尖嘴猴腮的鬼样子,要长相没长相,要文化没文化,要钱没钱,还敢打本小姐的主意?也不照镜子瞅瞅,你也配?”
面对这一群不怀好意地小流氓,林暮帜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反而是缩成团的林暮烟,吓的眼泪都忘了流。
“小丫头片子,大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混混们指着骄傲的林暮帜,迎面就是一巴掌打在林暮帜的脸上。
林暮帜根本没有防备,这群人竟然真敢对她动手,立时,左半脸红肿成了馒头儿,她一见自己吃了亏,不服输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她抬起胳膊,就扬向那个带头的小流氓,却被小流氓反手抓住胳膊,带进怀里。
“怎么?不想喝酒弄点前戏,直接就上了我的床?”
那个小流氓搂着林暮烟的腰,脏兮兮的嘴也贴向林暮帜的脸。
未经情事的林暮帜哪受得了这种侮辱和恐吓,吓的接连扭动挣扎。想甩开那个小流氓的钳制。
“哟,还挺刺激,来,大点劲扭动,舒服。”
流氓的手,搂的更紧,嘻皮笑脸地口出污言秽语。
“放开我姐姐!”
看着林暮帜受的委屈,林暮烟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拿起三轮车的锁车链,胡乱地扎在那个流氓的身上。
“哟,这个更辣。要不,咱一块玩玩。”
几个小混混一见林暮烟的小模样儿,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一步步靠近林暮烟,带着猥亵的笑。
“找死!”
林暮烟的脾气立马上来了,她疯狂地轮着那个长长的铁链,砸在那些人的身上,脸上,惹得那些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而她也借助这个机会,火速靠近林暮帜,摔开那链子对准流氓头头的后背就是一下子,打的他不得不松手叫唤,林暮帜就顺势挣脱。
“给我往死里打,臭婊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在林暮帜挣扎小流氓钳制后,他竟然大手一挥,招呼其它人对两姐妹动手,立时间,两个小姑娘吓的脸色惨白,脑子也没反应过来,劈头就被那伙人打的鼻口窜血。
林暮烟手里的铁链还能起点作用,甩的那帮人比比划划,却始终未伤她分毫,可当她看见林暮帜被打,心疼的不得了,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过去回击那些人。
一时间,所有人开始反攻林暮烟,反而将林暮帜晒在了一边。
林暮烟以为姐姐一定会找到护体的工具救她护她,她盯着姐姐上三轮车,她以为姐姐是要开三轮撞这些人,还吓的半死,怕出什么人命,可姐姐,竟然只是回头望了她一眼,就开着车跑了。
扔下林暮烟一个人,自然是吃尽苦头,被那帮人打的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就那个流氓用林暮烟的铁链拴着她的双腿在地上拖拽时,她的失望和绝望,让她忘了疼。
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姐姐根本不爱她。
就算是跑,就算是扔下她,她都能理解,可她被这群人打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姐姐回来,或者是找人来救她,那她还指望什么呢?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受尽折磨和摧残时,幸好一个上夜班的大爷发现了这群人对她的暴行,大爷对着这群人喊了两句,并报了警,这群人才扔下她,落荒而逃。
那个时候,她宁愿躺在这空无人烟的街道上死过去,她都不想回家,看到林暮帜的脸。
可老天可怜她,是那个救她的大爷报了警,找警察来,将她送回了家。
林暮烟承认,林暮帜吓的浑身哆嗦,连牙齿都在打架,当她发现是林暮烟回来了,也是怔愣一下后,一把抱住了她。
“对不起,烟儿,姐姐,姐姐不是故意丢下你,姐姐实在是太害怕了。”
林暮帜的道歉,来的也很是及时。
这算是后悔吗?
林暮烟却没有信她。
尽管林暮帜天天不出摊,给她煮粥,熬汤,买她喜欢的新衣服,可这个劣痕却彻底地隔开了姐妹之情。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暮烟刻意地躲着林暮帜,她搬进了高中宿舍,接着大学去了外地,与林暮帜鲜少说话,就连生活费,也是林暮帜打给她。
“原谅姐姐吧,烟儿,姐姐知道错了。”
“对不起,烟儿,是姐姐不对。”
“烟儿,你回来住吧,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我想你了。”
……。
面对林暮帜一次次的道歉,林暮烟都不为所动。
你拿人家当亲人,人家拿你当什么?
这样的塑料姐妹情,不如弃了它。
当时的林暮烟,真的是这样想的,她甚至想,经此一事,她与林暮帜的姐妹情算是结束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暮帜也鲜少联系林暮烟,只是按时打生活费,一句留言都没有。
直到一天深夜,林暮烟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是林暮帜的妹妹林暮烟吗?”
面对这突来的消息,林暮烟有片刻的愰惚,她直觉地嗯,嗯了两声,就听到对面焦急地告诉她:“你好,这里是仁爱医院,林暮帜陷入昏迷,正等着家属签字手术……。”
林暮烟根本没有听医院后面说了什么,就一个箭步冲出了门外,直奔仁爱医院。
从小到大,林暮帜的头部有肿瘤,全家都是知道的。
可她一直服药,一直养护的很好,怎么会突然手术?
她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
这一发现,让林暮烟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果连姐姐都失去,在这个世界上,她真的民了孤家寡人,再无与父母有共同交集的人了。
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儿时一起抢妈妈做的花生糖,林暮烟的心,更是钝重地疼。
她是最亲的亲人啊。
不论如何,她都要用尽全力,挽救姐姐的生命。
林暮烟在生死关头,突然看开了当初林暮帜的扔下,或许,她真的是怕,或许,那不是她的本意。
林暮烟风一样卷进医院,看到病床上插着氧气官,眼睛紧闭的林暮帜,林暮烟再一次感觉到了失去父母时的那种撕心劣肺的痛楚。
这一刻,她才清楚,就算林暮帜做的再不对,在她心底,世人万千,终究没有一个人和她共同拥有一对父母,拥有同一段记忆。
林暮烟在手术知情书上签字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像林暮帜一样走进她的生命里。
因为当初,父母过世时的一切问题,都是林暮帜签的字,看着那冰冷的爸爸妈妈,林暮帜又要承受多少痛苦?
而这份苦,本该是林暮烟的。
是姐姐,替她承担了这一切,因为她当时小,她拉着姐姐的衣角说:“姐姐,我怕。”
那个弱小的女孩就拍拍她的头,说了一句:“没事,有姐姐呢。”
是啊,没事,有妹妹呢。
在一刻,林暮烟彻底与林暮帜和解,而姐妹二人也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