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在后山的思过峰。
师姐正小心地帮我喂着水,关切之情一如往昔。
我尝试着冲破身上的禁制术,却发现识海深处已一片荒芜。
师姐对我的挣扎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劝解起来。
“师妹,你自小受师父照拂,山门中灵丹补药、功法秘诀都先紧着给你。既然受此大恩,为何连小小的自我牺牲都不肯相从。”
“我们女子在修行中本就难以有所突破,若是舍弃肉身而使宗门恢复荣耀那也是你的造化和福气。以后世世代代的清风宗弟子都会记得你。”
我只觉可笑之极。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你自己便是女子,为什么也如他们一般认为女子不能在修行中可登化神之境。”
“我们清风宗百年前的辉煌不就是玉霞宗主创立的。后来几任宗主皆是男子,可清风宗却日渐衰退,最终走到今日竟要靠邪修来重整宗门。可悲可笑,我为玉霞宗主一大哭。”
师姐一脸惊惧,急忙捂住我的嘴。
“不要再提玉霞宗主,让师父听到又要生气了。”
我笑得更加畅怀“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就是玉霞宗主要将位子交给她的得意女弟子,却遭到了宗门所有男修的反对吗。山门所有男弟子揭竿而起,在宗主仙逝后将本该继承宗门的女修赶了出去,从此历代宗主心照不宣地不再立女子为尊。”
此时师父苍凉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你以为仅仅如此吗,正因为玉霞仙子一意孤行地要将山门交给那个人,所以男修和女修各自斗法,整个清风宗一夜之间牺牲了无数年轻一辈的翘楚。”
“几百年的基业化为乌有,人才凋零,法器尽毁,甚至整个清风宗都因内斗而差点灭门,无数天才地宝燃为灰烬。”
师父缓缓走到近前,眼神透着无尽的悲伤。
“我最大的心愿便是重整山门,将清风宗发扬光大。雨儿,师父也曾对你寄予厚望,可事实证明女子无论天资如何都无法勘破化境。如今唯有让常胤得证无情道,再注入清风秘术才能助我入化神之境。”
我看着师父,心底仍抱有最后一丝孺慕之情。
“师父,我会好好修炼,即便现在不成但清风宗几百年的基业不会轻易陨落,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五十年。清风秘法本就是无上修行功法,气运和天意到时自会兴盛繁荣,我们山门不能靠邪门歪道来发扬光大啊。更何况如今我已经识破,常胤即便此时杀了我也修不成无情道。”
“我们就堂堂正正地用本门功法,来重整宗门好吗。”
师父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却又很快消散。
一缕冰魄蓝光出现在他的掌心,他悲悯地看着我语气却又无比坚定。
“很快你就会忘记一切,重新爱上常胤的。等他证得无情大道,你也算死得其所。”
我的眼中满是诧异和绝望。
这究竟是第几次被他们消除记忆,我就一遍遍在循环反复中忘却前尘又爱上常胤吗。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数次如蝼蚁般急切地求生,却无论怎么挣扎都免不了被杀的结局。
我注定只能成为他们的磨剑石,为他们的贪婪和虚妄献祭自己的生命。
可是。
我不甘心呐!
识海深处的真气突然一点点温热起来,又以迅雷之势猛地蹿入五脏六腑,随着师父掌心那抹射入印堂的蓝光碰撞出激荡的罡气。
“啊……”
我再也承受不住丹田内汹涌的真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突然一阵淳厚又猛烈的罡风如疾风骤雨般从身后扑来,师父急忙运气抵挡,师姐则倒在了罡风之中。
朦胧中好像看到一抹翠绿的倩影,正轻盈地向我走来。
我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